失恋的晚上睡不着,怎么办?写了一篇乱七八糟的故事。我美其名曰:写给自己的童话:

  兔子和树

  灰兔第一次想要离开树洞的时候,还很小。小到了它只敢想一想,因为它害怕外面的风雨,但在树洞里面,它也睡的不安心。树洞很破旧,常常刮着风,有时候会遭遇暴雨,淋的兔毛湿漉漉的。即使这样,树洞也是灰兔唯一的家。树洞里的母兔子每次都跟它说,如果它不乖,就会被赶出去。比起破旧的树洞,小小的灰兔子更加害怕外面的风雨。所以,它只能努力的装作很乖,看到别的兔子有新鲜的胡萝卜,而它只能在家饿的时候,也不敢抱怨。因为有一次,它实在太想吃胡萝卜,偷了别人家一根,别人跟母兔子告状,母兔子嘲笑了它。不是打,是嘲笑。那样的嘲笑比打了它更难受,因为它连哭诉的资格都没有,为什么没有?可能是它并没有挨揍。

  灰兔就这样乖乖的生活着,很多邻居夸奖母兔子,养了只乖兔子,灰兔子也开心。但更多的时候,它觉得寒冷。树洞外的风穿过不厚实的树壁,敲在心上,凉的刺骨。它总会莫名的想起那些夸奖的声音,觉得和曾经的嘲笑那样的像,它蜷缩起来,抵御寒冷,抵抗嘲笑。

  树洞第一次破裂的时候,灰兔傻了。它知道树洞很破,却依旧依赖它。抱着掉落下来的树壁,它嚎啕大哭,它第一次认识到,这里靠不住。这样的痛心,又这样的现实。哭过之后的它默默的选择了离开,连母兔子都不知道,它去了哪儿。它走了很远的路,路过花开遍地的草丛,路过清澈见底的小溪,白日的太阳暖暖的照着,夜晚的月光温柔的为它引路。那刻,它觉得这里比树洞好多了,它在这个美如画的世界里找到了一棵并不强壮,却很挺拔的树,又恰好,树下的树洞刚刚能容下它,它分外开心。此后的日子,灰兔白日晒太阳,晚上看星星,它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浇树,为它除草,施肥,驱赶害虫。它很开心,因为在它的照顾下,树越来越强壮,树洞也住的越来越舒适。它对新的树洞充满了依赖,感觉自己不吃不喝都可以在这儿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事实上,灰兔也就这样乐呵呵的过日子。童话故事,就应该在这儿收尾了。

  某一日,灰兔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发现蓝天白云,傻了。树洞不见了,可没人知道,天神可能都不知道是谁干的,树就这样消失了。灰兔在清醒过来后,急忙忙去寻找。它问了河流,问了小草,问了花骨朵,问了挂在高枝的果子,它们都沉默,对,就是沉默,没有回答。灰兔绝望了,比第一次看到破树洞都绝望,它以为它的故事应该童话结尾,可是是谁?偷走了树?是谁还在继续写它的故事,可能天神才知道。它站在原地,一直等。它希望有一日,树能如它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一般,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它不知道等了多久,开始怀疑自己,这样等下去会不会饿死?是不是饿死也要等?可能怕它脑子不好使,考虑不来,天替它做了决定。暖日消失了、温柔的月光不见了,连溪流也不发出声响,花朵失去了颜色。灰兔发现,这个曾经美好的地方没有了任何色彩、声音,连空中流动的气流也停滞了。它害怕了起来,它宁愿面对暴雨烈日,也无法面对这死一般的沉寂,它越是回想起曾经在这儿美好的生活,越是害怕现在面对的沉寂。所以,再一次,它迈动了步伐,离开了这里。它走的不情愿,却无法回头。

  你看,写故事的人很可恶,逼走了灰兔,让它开始重新的漂泊。它新的路上,看到过很多的树,有些树参天高大,大到似乎能够遮盖日月光华;有些树开着茂密的花,花朵芬芳四溢,招蜂引蝶;有些树果实累累,丝毫不心痛压弯枝桠。灰兔很喜欢,很羡慕。但是每个树的树洞都住着不同的动物,高树卧着巨龙,花树躺着独角兽,果树匍匐了貔貅,它是什么?它只是一只灰兔。它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当然,在另一些山地上,它也遇到了类似于住着母兔的破树洞。里面住着两只爪子的鸡和大扁嘴的鸭。可是不知为何,它发现虽然它们长相不一,却神似母兔。只要看到它们,它就想起了那些嘲笑声,因此毫不犹豫。沉默离开,如同当初它第一次的离开,没有任何声响。

  路很长,长到它以为它可能一辈子都要在旅途中度过。它绝望的发现,它越走越偏僻,地下的土壤越来越坚硬,溪水越来越干涸,树木越来越少。它的路,无限的延长,它的脚步,没有办法停歇,因为写故事的人,并没有打算现在结尾,你看,如果结尾了,哪能算童话故事呢?

  谁知道那是哪一天,故事中的时间,可能比天上的时间还不靠谱。只知道灰兔在一个坑里摔倒了,以前它也没少摔过,可这次摔重了。坚持了许久的它,不可抑止的哭了,它上一次这样哭,可能还是在第一次离开破树洞的时候,它在安逸的树无故消失的时候都没有哭过,因为那时候脑子空的都没有时间启动泪腺。这一次,它真委屈了,它累了,它不管了,它哭了。天也配合,稀里哗啦的下起暴雨。似乎是讽刺,也许是安慰?它想不了那么多,也管不了那些,它只想哭。哭的声嘶力竭,哭的肝肠寸断,哭的如同就算不是末日也把末日的悲情全演绎一番。反正,在这贫瘠的土地上,没有谁会笑话它。

  它以为自己会哭死,可是兔子是没有哭死的,即使它们的红眼睛会让人产生这样的误解。它哭累了,就这样睡着了,睡了多久?它不记得,时间嘛,在童话故事中最不重要了。只需要知道,它其实挺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因为它懂得,只要没哭死,它得继续前行。就在它拍拍灰尘,准备走的时候。它发现脚底有点硬硬的,硌得慌。它以为是石子,准备踢走的呢。可是当它抬起脚掌,惊讶的发现,那是一颗种子,而这种子,还冒出了芽。

  那绿色的芽,那么的小,灰兔可能一脚踩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然后它可以继续前行。可是那芽那么的绿,在这边贫瘠的土地上倔强的散发出微弱的绿光,好像成了唯一的色彩。不,就是这土地唯一的色彩。灰兔迟疑了,它又一次疑惑,该一脚踏过继续赶路当作没有发生,还是即使知道这里土地贫瘠也努力的照顾一下?这一次,天静静的,周围也静静的,好像谁都不做主,写故事的也不着急了,就这样静静的等它,它静静的想啊。当灰兔做出第一个动作的时候,就做出了选择。你知道么,它用手遮住了绿芽。

  它决定了,就这样护着它吧。

  就这样,灰兔照顾起了绿芽,它曾经照顾过一颗树,自然懂得如何照顾一颗芽。即使这里土地贫瘠,它也耐心的护着,别问怎么照顾,有心,就可以。但绿芽不争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灰兔怒其不争,要挟再不长大就吃了它。绿芽?无动于衷。灰兔是很温柔的兔子,这从它以前一直装乖就能看出了。所以它也只是一边要挟,一边护着。

  风来的时候没有打过任何招呼,呼啸的过。等吹到灰兔和绿芽身旁时,也没客气,还加紧了速度。灰兔很恐惧这样的风,以前在破树洞的时候,它从树壁缝隙过都要带走几片皮,现在这毫无遮拦的情况下,非得把绿芽吹上天不可。灰兔赶紧将身体蜷缩,把绿芽护在肚皮下,它想,这样会安全些。可它没想到的是,风这么的大。大到了刮走了它的一片毛发,那连皮带肉拔起的痛,逼着灰兔咬酸了牙。可身子,它不敢动弹半分,因为绿芽在腹下。风过后,灰兔侧倒在一旁,它没有任何的力气。背上还渗着鲜血。血流过土地,蜿蜒的流向了绿芽,闭着眼睛的灰兔没有看到,绿芽吸收鲜血泛起的红光。在红光中,抽高了身条,变成了树苗。

  等到灰兔醒来,它觉得莫名其妙,树苗从何而来?树苗虽然很娇弱,确光秃秃的。可是和绿芽比起来,没有任何绿色啊。直到它差点拔起树苗的根都没有找到绿芽,它才相信,这可能是绿芽长大了。可是又是为啥?突然能够长的这么大?为什么没有了绿色?灰兔还是那只不爱思考的灰兔,它只是觉得高兴,既然长大了,就是高兴的事儿。从此,灰兔照顾起了树苗。

  这个故事继续写下去,就该成养成文了,主干估计就是傻灰兔和吸血系绿芽的故事。可不,实际上风过后,雷来过,劈断了灰兔的指甲盖,流出的鲜血让树苗长出了树干;雨也凑过热闹,把灰兔淋的鼻涕连连,别恶心,它们也被树干吸收了,长出了小树枝。灰兔始终不知小树是为什么而长,为什么不冒绿。它只是陪着、护着。一天天,痛也是,寂也是,沉默的过着,会心的笑着。

  无论经历过什么,可喜可乐的是树在长,灰兔很有成就感。它发现这和别的树不一样,它不漂亮,枝干没有好看的花纹,枝条没有翠绿的叶。更不要提美丽的花和丰硕的过,它,就是光秃秃的,长个子,抽枝条。丑的不行,更别提遮风挡雨。可是灰兔想,这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植物,也是自己唯一的伙伴,即使丑,也是唯一的。这么一想啊,它倒也是欣喜的。

  如果没有那只土拨鼠,灰兔的日子应该就这样过下去。灰兔初见土拨鼠,异常开心,毕竟它除了丑树已许久没见过其他生物。它和土拨鼠聊的很开心,因为它们有过相似的经历。都曾在路上走了许久。它听说土拨鼠忙忙碌碌,只是为了找个树洞安息,就心有戚戚。感同身受。灰兔毫不犹豫的邀请土拨鼠去参观自己的丑树,土拨鼠也欣喜的答应了。土拨鼠看着丑树沉默许久,灰兔有点忐忑,不知道它怎么想,实际上,它想过邀请土拨鼠留下来一起照顾丑树,这样它有个伴儿。土拨鼠一直沉默,灰兔越发不安。土拨鼠微笑着,笑的很温柔,它张开之前和灰兔侃侃而谈的嘴唇,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丑。灰兔呆滞了,傻乎乎的应和,对啊,它就是丑树嘛。土拨鼠依旧温柔的笑,依旧和最初相识的一般温和。它说:太丑。灰兔不接话了,因为它无话可说。土拨鼠晃着脑袋大声的笑道:怎么这么丑?灰兔瞪着红眼睛,等着它笑完,它想,等它笑完,它还能解释这颗丑树是这附近唯一的植物,这颗丑树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从绿芽长成今天。它想让它理解这其中的不容易。礼貌的土拨鼠不愧是礼貌的土拨鼠,它耐心的听完了灰兔的解释。微笑,温柔,轻声说:还是丑。

  灰兔不知道土拨鼠什么时候离开,只记得了那些声音,和记忆中的嘲笑如出一辙。对的,就是嘲笑,这次的嘲笑没有披上赞扬的外衣,是直白的、开朗的嘲笑。灰兔发呆,它看着丑树发呆,丑树没有动静,因为它连树叶都没有,想晃动点儿啥都没有机会。灰兔无奈的发现,是的,它还真丑。它没有办法反驳,写故事的也没打算给个奇迹,让丑树长出叶子,开上花,结出果,丑树,还是丑树。静静的一颗丑树。

  灰兔发了多久呆,不清楚。它静静的坐在丑树旁,是的,它只能坐着。丑树已经长得挺大,但是很奇怪,它不仅丑,还没有树洞。灰兔只是坐在一旁。坐了这许久,看了许久。它开始想,为什么破树洞会破裂?为什么安逸的树会消失?为什么漂亮的树下都有动物?为什么那些鸭子和鸡和母兔子那样神似?丑树的种子从哪里来 ?为什么丑树能长高?为什么丑树这么丑?为什么丑树没有树洞?为什么它总想起嘲笑声?一下子,它有了很多问题。可是灰兔啊灰兔,你依然如当年的灰兔,能够装乖,却很难思考这么困难的问题呢。写故事的不告诉你,你怎么能知道。

  又或者,看故事的能够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