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海棠》讲述的是与人类世界平行空间里生存的一个为神工作的族群——“其他人”的故事。其他人掌管着世界万物的运行规律和人类灵魂,他们居住在“神之围楼”里。一个叫“椿”的女孩到人间完成自己16岁的成人礼,化作海豚的她被大海中的一张网困住,一个人类少年为救她而死。她和青梅竹马的小伙伴湫一起历经艰难险阻,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帮助死后少年的灵魂—-鲲,成长为一条比鲸更巨大的鱼并回归大海。

美国历史最悠久的好莱坞专业杂志《综艺》评论:“这部奇妙而令人兴奋的动画长片,以绝对的美超越了中国以前制作的动画片,即使它很难用翻译诠释。”

《大鱼海棠》的豆瓣评分只有6.8,从上映时就被网友痛批抄袭《千与千寻》,剧情更是被网友各种吐槽。

我却独爱此剧,除了电影画面之美如同《庄子·逍遥游》文字一样的洗洋自恣、瑰丽奇异吸引我,还有电影所展现出的中国文化的宏大格局也让我深深的折服。

电影从西方哲学的终极三问开始: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中国文化是“形而下”的务实文化,不怎么爱思考“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这种“形而上”的问题。

但是哲学对于一个人或者一个民族,相当于电脑的操作系统,我们的文明传承几千年都没有断裂,自然有深厚而坚实的底层哲思支撑。

下面我就从我对庄子哲学的理解,从“天人合一、独立个体、人生意义”这三个角度来谈一谈电影所表达的中国文化对人生价值追求的回答。

再刷《大鱼海棠》,看庄子哲学对人生意义的思考

01.天人合一,人道是天道的赓续:电影将宇宙与个体和谐的统一在一起

电影开场椿的旁白是这样描述的:

所有活着的人类,都是海里一条巨大的鱼;出生的时候他们从海的此岸出发。他们的生命就像横越大海,有时相遇,有时分开……死的时候,他们便到了岸,各去各的世界。

四十五亿年前,这个星球上,只有一片汪洋大海,和一群古老的大鱼。在与人类世界平行的空间里,生活着一个规规矩矩、遵守秩序的族群,他们为神工作,掌管世界万物运行规律,也掌管人类的灵魂。他们的天空与人类世界的大海相连。他们既不是神,也不是人,他们是“其他人”。

庄子对人生的追求是通过客观自然的无限广大来呈现的,电影充分展现了庄子哲学里的完美人格和自然无限的大美和壮美。

① 电影以《庄子·逍遥游》来命名主要人物,表达了对生命的基本态度

逍遥是《庄子》最核心的概念之一,并且是凡夫俗子最向往的一个境界,很多人愿意把心灵交托给庄子也是基于“逍遥”二字,庄子给出的通往逍遥的方案就是顺应自然的规律。

作为老子的承继者,庄子也讲“道”,认为“道”无始终、无生死、无喜怒、无爱恶,它表现为万物的自生自化,它自身也就在这万物之中。他提出人的本体存在和宇宙自然存在的同一性—天人合一,人的本质是“德”,“德”直接来自“道”,是人的天赋才能。

茫茫宇宙只是一个单向度的物演路径,人只要充分自由地发挥他的天赋才能,只要凭借自然的本性,就能摆脱一切物质奴役获得绝对自由,这样的自由是无限的,称之为“逍遥游”。

影片里有大量鲲自由飞舞的场景,“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预示他“无所待”,不受任何现实关系的规定、束缚、限制,这就是庄子的理想人格—宇宙同体、天人合一,气势磅礴、壮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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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电影把对自然世界的敬畏以及对生死观的思考结合了起来,舍生取义的“人道”符合“天道”,“人道”是“天道”的赓续

椿的族人都有万物生长的能力,爷爷掌管百草,奶奶掌管百鸟,妈妈掌管海棠花的生长,椿也有一样的能力;湫的奶奶与龙王相关掌控水的能力,可以开启海天之门,这些都是大自然最伟大的生发力量,是天道。

天地之大德曰生,宇宙以生成万物作为它的最大成就,椿的这种能量在危急之时被激发出来,先后两次给了大树向上生长的力量,一次是让自己和鲲逃离冰洞,后来是椿沉入海底和爷爷化作的海棠树补了海天的漏洞,拯救了身陷洪水的族人。

鲲为救椿牺牲了生命,椿用一半寿命救鲲,湫用全部的寿命救椿,椿的爷爷以命换命救了湫,椿为了救族人牺牲了自己。这些生与死的选择都是来自人的本性—“德”性使然,舍生取义是人内心生发出来的愿望,这样的“人道”才符合“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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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庄子思想的实质是个体存在的身(生命)心(精神)问题,如何超脱苦难世界和越过生死大关,他最终归结为人格独立和精神自由

电影的结尾椿的旁边说到:

人生是一场旅程。我们经历了几次轮回,才换来这个旅程。而这个旅程很短,因此不妨大胆一些,不妨大胆一些去爱一个人,去攀一座山,去追一个梦……有很多事我都不明白,但我相信一件事,上天让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让我们创造奇迹。

当我们把视野扩大到宇宙尺寸后,我们就会发现自己的渺小,我们的存在如沧海一粟,几乎不会对宇宙的演进带来任何影响,但是即便如此,上天仍然赋予了每一个生命存在的意义。

① 鲲背着椿飞行的镜头,代表的是由精神的超脱所得的快乐,体现的正是庄子用自由的飞翔和飞翔的自由来比喻的精神快乐和心灵解放

儒家从人际关系中来确定个体的价值,庄子则要摆脱人际关系的束缚来寻求个体的价值,这样的个体才能作“逍遥游”。椿是一种理想人格,她敢于违反族规逆天而行,椿的爷爷支持椿一意孤行的做法,只要她坚持善良的内心。

他们都抛弃了社会的主观成见和执着,不建功,不求名,他们拥有的是独立的人格和自由的精神,人类唯有如此,方能回归于人性醇厚、仁爱通行的美好社会情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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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庄子为塑造理想人格在《逍遥游》中描述了许多飘飘然美丽的形象故事,他要求对整体人生采取审美观照态度,每个人都有神性,都可以活出自己的意义

椿对鲲说:从认识你,到跟你性命相连,我从未后悔过。湫对椿说:我会化作人间的风雨,永远陪伴在你身边。椿和湫对自己所爱的人,不计利害、是非、功过、望乎物我、主客、人己,最终让自我与整个宇宙合为一体。

《大鱼海棠》是一条爱与牺牲之路,也是一场沁入人心的爱的旅程。

鲲叼来椿所化海棠树的枝叶,找到了灵婆复活了椿。椿与鲲百年后的灵魂又会和掌管灵魂的湫相遇,守望轮回,爱苦别离,本就是一场奇迹。

电影参透了庄子对于生与死的理解,无不透露出对人生、生命、感性的眷恋和爱护,生命是会转化的,循环流转,永无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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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如何活出人生的意义,为人生找到一个目标,从而获得一种精神层面的支撑和寄托?

结合电影中各主要角色面临生死抉择时的选择所表达出的庄子哲学的意境,我认为主要是以下三点:

①不被世俗的欲求奴役,为生活赋予更大的意义

庄子对安于最低层次的基本生存赋予崇高的道德价值—安贫乐道,以贫骄人、以苦为乐,这是一个影响深远的社会思想,甚至渐渐内化为中国人的人生准则。

而文明社会的附属品就是人日益被“物”所统治,被财富、权势、野心、贪欲所统治,外在的异己力量主宰、支配、控制着人们的身心。庄子抗议“人为物役”,他要求“不物于物”。

湫对灵婆说:如果活着不开心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让所爱的人开心,他背叛所有的神灵去爱椿,为椿忍受一切痛苦,甚至最终为了让椿和鲲在一起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为自己的爱找到了更大的意义—爱是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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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拥有自由独立的人格,才能获取战胜困难的勇气

庄子哲学强调个体的价值,认为人生的快乐取决于是否能够让心灵自由。名利得失个人无法把握,如果以忧乐系于名利,就不免患得患失,也就难免受制于人,丧失人格的自由独立。

拥有独立人格,最重要的就是抵抗挫折的能力,它是独立人格形成的重要保障,是人在遇到挫折的时候,能正视困难,不轻易否定自己,可以像不倒翁一样,跌倒了还能再爬起来的一种能力。

《活出生命的意义》一书的作者维克多·弗兰克在集中营那么险劣的环境中始终保持求生的希望,就是他发现:人所拥有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剥夺,唯独人性最后的自由——也就是在任何境遇中选择一己态度和生活方式的自由——不能被剥夺。

这样的信念指引着他,精神没有灭,所以他最终能够坚持活下来。

困难本身毫无意义,但我们可以通过自身对困难的反应赋予其意义。面对困境仍然保持勇敢、自尊和无私,才能撑过痛苦并且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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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爱,可以为我们创造更多的人生奇迹

椿救鲲,历经重重磨难,湫救椿,不惜牺牲所有。是爱,给了他们非凡的勇气,是爱,让他们创造了奇迹。

李开复认为,“在爱与被爱的能力上,人类是独一无二的。爱是人类与人工智能最大的不同。人工智能不会拥有爱的情感。爱是机器的缺失。”

爱是我们人类的终极杀器。没有爱就没有宽容,没有宽容就无法形成稳定的伙伴关系,把别人幸不幸福,当作自己幸不幸福的一部分,并且共情别人的痛苦,这是人类一种天生的能力。只有沿着爱的曙光,我们才能从蒙昧与黑暗、痛苦与狭隘里逐渐走出,创造自己的幸福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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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思考人生的意义是人类作为社会性、智慧性物种独有的意识活动,它的出发点在遥远的过去,终点又在看不见的未来,这也是这部电影的意义所在。生命对每个人都提出了问题,我们必须通过对生命的理解来回答生命的提问,对待生命,我们只能担当起自己的责任。

虽然压力、焦虑、争论、挑战、挣扎都削弱了生活的幸福感,但是也带来了意义感。生活的意义在于用行动定义我们自己,在于自我表达而不是自我满足。稻盛和夫在《活法》一书中给出的人生意义是:

提升心性,磨炼灵魂——为了在死的时候,灵魂比生的时候更纯洁一点。

对此,我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