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又名栴檀、旃檀,源于梵语candana的音译,有与人快乐、为人排忧之意。檀香可自然发香,烧之味更浓,赵汝适《诸蕃志》载,檀香“爇之能夺众香”。
佛教对檀香推崇备至,将其列为香供之上品。有关佛寺的诗作中,常弥漫着檀之香味,白居易《游悟真寺诗》:“次登观音堂,未到闻栴檀”。僧人日常修习所用涂香,也多由檀香制作,《大智度论》载:
涂香者,有二种:一者、旃檀木等,摩以涂身;二者、种种杂香,捣以为末,以涂其身,及熏衣服,并涂地壁。
涂香是将香材研成极细的粉末,涂敷于身上,可清心散郁,令人身心清凉。《大方广佛华严经》言:“白栴檀,若以涂身,悉能除灭一切热恼,令其身心普得清凉”。
古时,文人雅集、茶会或日常休憩也常焚燃檀香。和凝《宫词》:“炉爇香檀兽炭痴,真珠帘外雪花飞。”南唐韩熙载喜欢赏薝卜花时焚燃檀香,其有“五宜说”谓:
对花焚香,有风味相和,其妙不可言者。木犀宜龙脑、酴醾宜沉水、兰宜四绝、含笑宜麝,薝卜宜檀。
线香发明之前,古人焚燃檀香的方法是将檀香劈作片、块状焚烧,或是将檀香细剉研末,添于印模之中,脱出各种样式图案焚烧,称之为“香篆”、“印香”。
温庭筠《访知玄上人遇暴经因有赠》:“风飏檀烟销篆印,日移松影过禅床。”;贯休《桐江闲居作》:“静室焚檀印,深炉烧铁瓶。”诗中描写的均是印香之法焚烧檀香。
古人热爱内涵丰富的香型,檀香也常与其他香料配伍合香。所谓合香,是将各种香材研成细末,依据香方的比例混合后,以粉熏烧或加炼蜜制成丸、饼状焚爇。陈敬《陈氏香谱》“禁中非烟”歌曰:
脑麝沉檀俱半两,丁香一分桂三钱,
蜜丸和细为团饼,得自宣和禁闼传。
合香气味多样且有逸趣,在古代非常盛行。文人常聚会调试香方,邓忠臣《未试即事杂书率用“秋同州文馆”为首句三首》:“频添绕炉水,还与试香方”,描写就是与友人聚会调香的情景。
合香配伍时,檀香可作为决定香方气味的主香使用,陈敬《陈氏香谱》“白龙涎香”:
檀香一两、乳香五钱,右以寒水石四两,煆过同为细末,梨汁和为饼子,焚爇。
白龙涎香,就是以檀香为主香,辅以清甜的乳香,梨汁调和香粉,捏作小饼子。寒水石是一种矿石中药材,色白,为香饼着色之用。
古方之中,以檀香为主的香方不少。陈敬《陈氏香谱》中的唐化度寺衙香、玉蕊香、苏州王氏帏中香、拂手香的香方配伍都是以檀香为主。
这些香型各异的香方,使用场景也各不相同。唐化度寺衙香为清修之香,适宜寺院禅房;玉蕊香模拟玉蕊花之味,适宜筵席雅集;苏州王氏帏中香有安神解郁之效,适宜卧房寝帐。
拂手香较为特殊,是佩带于身上或服饰上的小香饼,蔡伸《浣溪沙·壬寅五月西湖》:“双佩雷文拂手香,青纱衫子淡梳妆”描写的就是一位佩带雷文拂手香的女子。陈敬《陈氏香谱》“拂手香”:
白檀香三两(滋润者,剉末,用蜜三钱化汤一盏许,炒令水尽,稍觉浥湿焙干,杵罗细末)、米脑一两(研)、阿胶一片。右将阿胶化汤打糊,入香末,捜拌匀,于木臼中捣三五百杵,捻作饼子或脱花,窨干穿穴线,悬于胸间。
拂手香只用檀香、龙脑香两味香料配伍调香,以模子塑成精巧的花形香饼,当中打个孔,穿上绦子,挂在脖颈上,既作为坠饰,也起到芳香身体的作用。
文人苏轼也喜欢以檀香合香。他曾用檀香与龙脑、麝香、甲香配伍制作印香,作为寿礼赠以苏辙。苏轼 《子由生日,以檀香观音像及新合印香、银篆盘为寿》一诗中提到了印香所用材料:
旃檀婆律海外芬,西山老脐柏所薰。香螺脱黡来相群,能结缥缈风中云。一灯如萤起微焚,何时度尽缪篆纹。缭绕无穷合复分,绵绵浮空散氤氲。
旃檀即檀香,婆律即龙脑香,《酉阳杂俎》: “龙脑香树,出婆利国,婆利呼为固不婆律”;“西山老脐柏所薰”为麝香,古人认为“麝食柏而香”;“香螺脱黡”为甲香,善能管香烟。
苏轼自拟的香方还有“苏内翰贫衙香”,苏内翰即苏轼,因其曾任翰林学士而得此称谓。苏轼将烧衙香当作生活中的赏心乐事,其《书赠孙叔静》言: “饮官法酒,烹团茶,烧衙香,用诸葛笔,皆北归喜事。"苏内翰贫衙香的配方与制法,在《陈氏香谱》中有记载:
白檀香四两(砍作薄片,以蜜拌之,净器内炒如乾,旋入蜜,不住手搅,以黒褐色止,勿令焦)、乳香五粒(生绢裹之,用好酒一盏同煮,候酒干至五七分取出)、 麝香一字、玄参一钱。
右先将檀香杵粗末,次将麝香细研入檀,又入麸炭细末一两借色,与玄、乳同研和令匀,炼蜜作剂,入磁器实按密封,地埋一月用。
贫衙香的配方也是以檀香为主,辅以乳香、玄参、麝香,炼蜜调和制成丸、饼状。贫衙香制成后,需经过一个月的窨藏醇化,改善初合成时粗糙未定的香调,使气味更加均匀。
苏轼不仅以檀香合香,还喜欢单烧檀香。苏轼被贬岭南时,就是通过焚香静坐求得内心安宁,度过人生的低潮。苏轼《答吴秀才书》云:
过广州,买得檀香数斤。定居之后,杜门烧香,闭目清坐。
焚烧檀香营造的宁静恬适氛围,能助人放松心情,思虑澄澈,有助于打坐时排除杂念,凝神聚气。
焚香作为静心雅事,是苏轼于尘嚣俗世中,抽离隐遁之法,其《黄州安国寺记》言:
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则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垢所从生而不可得。一念清净,染污自落,表里倏然,无所附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