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到了我的肉体,而您却占有了我的整颗心;她也知道这一点,心里痛苦万分,宁愿和您对换位置,哪怕为此付出最大的牺牲。无奈这一切是不可变易的。我的灵魂属于你,思想和纯洁的爱情属于你,青春和老年也属于你;而情欲和稍纵即逝的热恋才属于她;我的全部记忆属于你,而对她,只能是完全忘却。”
最近的几封私信让我觉得,很多女孩看多了霸道总裁的替身文学,特别在意男人的“白月光”情结。
事实上,男人会故意夸大、美化自己的感情,制造一个过去的、别的地方的美景,用以向现在的伴侣索取更多的价值。
白月光三个字的存在就是一种PUA。
而且,它只存在于形式上,一旦涉及物质,你会发现,男人跟自己的白月光吃饭都不一定抢着买单。
不要认为男人心中想着白月光是代表着他长情,白月光代表nothing,它只是一个寄托情感的意象而已。
这一点,巴尔扎克早就在《幽谷百合》中说清楚了。
跟那些喜欢向女人贩卖痴情幻想的作家不一样,巴尔扎克喜欢撕碎女人的爱情幻想,揭露男人的本性。
他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对两性关系、社会和人性的深刻洞察,是超越时代、永不过时的。
01.贵族青年费利克斯有个不幸的童年,刚出生就被送到乡下抚养,足足三年时间家里无人过问。
回到家后,父母不喜欢他,哥哥姐姐也时常欺负、折磨他。
到了上学的年纪,父母为健康英俊的哥哥请了家庭教师,却把体弱多病的他送到了寄宿学校。
他忍受着寒冷、疾病和繁重的课业,忍受着同学们的欺辱,忍受着母亲的克扣与嘲讽,渐渐长大。
22岁时,他在舞会上认识了比他大6岁的亨利埃特,她美丽、优雅,有一对风华绝代的肩膀,令他一见倾心。
可惜,亨利埃特早已名花有主。
她的丈夫德·莫尔索伯爵曾经显赫一时,如今家道中落,一家人住在葫芦钟堡,很少跟外界交往。
费利克斯想方设法接近亨利埃特,顺利登堂入室。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了亨利埃特生活的不幸。一方面,她的女儿玛德莱娜和儿子雅克体弱多病,需要她精心照顾;另一方面,她的丈夫有躁郁症,她要经常忍受他顽疾复发时的辱骂。
除此之外,她还要费尽心力维持全家的生计,并向外界掩盖自己的丈夫是个无能懦夫的事实。
费利克斯向亨利埃特表达了爱意,却被拒绝了,亨利埃特说只能把他当好朋友或者儿子看待。
费利克斯正处在不会为任何功利分神,不允许任何志向阻遏感情的年龄,自然不愿轻易放弃。
他深知伯爵对待妻子的态度令人发指,因此常常主动代替亨利埃特成为伯爵发泄怨气的对象。
他明白亨利埃特爱子情切,所以把她的孩子视若己出。
亨利埃特被感动了,接受了他的求爱,但为了家庭和孩子,却始终拒绝与他发生实质性的肉体关系。
两人经常在山谷中漫步,交流,谈论各自缺乏关爱的童年、当地的情况、农作物的收获等等,没有任何私心杂念。
亨利埃特满足于这种纯真的爱情,付出了全部的耐心和包容,给予费利克斯安慰、指引和帮助。
费利克斯却因为她不肯和自己发生关系,怀疑她的真心:“您若真的爱我,为什么不能毫无保留地交给我?”
02.不久,为了前程考虑,费利克斯决定去巴黎闯荡。
亨利埃特把他引荐给了自己的母亲德·勒农库夫人,勒农库夫人在上流社会根底很深,经常举办各种沙龙,能帮助费利克斯融入上流社会。
然后,她交给费利克斯一封信,嘱咐他到了巴黎再打开,并要求他发誓永远不要去赌博。
这个充满智慧的女人,在痛苦的婚姻里悟出了生活的真谛,毫无保留地将这一切都传授给了心爱的人,为他铺就了飞黄腾达的道路。
临行前,费利克斯向亨利埃特发誓,说自己会永远忠诚于她。
到了巴黎后,费利克斯凭借着亨利埃特的锦囊妙计和她母亲的人脉,得到了国王的赏识,当上了贵族院议员。
贵妇名媛争相向他献殷勤,但他想着亨利埃特,从不去沾花惹草。
很快,他为伯爵夫人守身如玉的事传遍了整个社交圈,引起了阿拉贝尔·杜德莱夫人的注意。
阿拉贝尔的丈夫是英国贵族院的议员,跟亨利埃特一样,她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她的性格却跟亨利埃特截然不同。
如果说亨利埃特是山谷里的百合,娴静、圣洁、孤傲,那么阿拉贝尔就是闹市街头的红玫瑰,大胆,热烈,奔放。
她可以放下身段去讨费利克斯的欢心,把他的虚荣心捧上天,也可以在床上花样百出,令他的肉体得到极大的满足。
在她的诱惑下,费利克斯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誓言。
03.被阿拉贝尔征服后,费利克斯带她去了葫芦钟堡拜访亨利埃特一家。
虽然亨利埃特早就知道费利克斯背叛了自己,但真的见到阿拉贝尔的那一刻,她还是崩溃了。
回到巴黎后,阿拉贝尔公开了和费利克斯的关系,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然而,新鲜劲过后,费利克斯开始嫌弃阿拉贝尔不够聪颖,不像亨利埃特那样既能当母亲、医生,又能当姐姐和恋人,于是就一边跟阿拉贝尔如胶似漆,一边给亨利埃特写信请求原谅。
亨利埃特自从见过情敌之后,就生活在激愤、嫉妒和狂怒之中,很快病重到了垂危之际。
费利克斯听闻消息,赶回了葫芦钟堡。
临终前,亨利埃特向他袒露了自己的真实情感:“我奄奄一息,是因为看不到你,我也想活下去,我也要骑马,巴黎、庆宴盛会、人生欢乐,我全要领略。我也要像杜德莱夫人那样爱得发狂,我还要学英语……”
她把女儿玛德莱娜当成自己的化身,留下遗言让费利克斯娶女儿为妻,这样,他就能顺利继承她在葫芦钟堡的事业。
于是,费利克斯决定留在葫芦钟堡,跟玛德莱娜结婚。
玛德莱娜似乎看出了他和母亲的感情,拒绝了这门荒唐的亲事:“我宁愿投安德尔河,也不会同您结婚,如果说我母亲的名字对您还有一点影响的话,那么我以她的名义请求您,只要我在葫芦钟堡待一天,您就不要再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您就心烦,这种情绪恐怕永远也克服不了。”
费利克斯只好返回巴黎去找阿拉贝尔,但阿拉贝尔厌倦了他的三心二意,果断离开了他。
从此,费利克斯决心再不眷顾任何女人,不管她有多漂亮,多聪颖,多痴情。
他寄居在萨榭古堡,潜心研究科学、文学和政治,获得了难以置信的平静。
04.读到这里,你以为结局就是费利克斯想念着白月光,在伤痛中度过余生吗?
你错了。
以上故事来自于费利克斯写给第三任情人娜塔莉的情书,在这封信里,他如实交代了自己的感情经历,期待对方能被他的经历所感动,抚慰他这颗浸淫在过去的受伤心灵:“杰出的女性对待受苦而患病的灵魂,能扮演高尚的角色,犹如修女给人包扎伤口,犹如母亲原谅孩子。”
娜塔莉的回信则一举击溃了他的自艾自怜和自我感动:“亲爱的费利克斯,你曾从可怜的莫尔索夫人手中收到一封信,据你讲,那封信对你的飞黄腾达起了很大作用。那么,请允许我帮助你完成剩下的情感教育吧。
求求你,摆脱一种恶习,不要效法寡妇的行径:她们把亡夫挂在嘴边上,动辄向第二个丈夫摆一摆亡夫的美德。
我看完您的叙述后,认为你拿亨利埃特的美德去跟阿拉贝尔对照,使她难堪,反感;又用阿拉贝尔的勇敢无畏去要求亨利埃特,害得她痛苦不堪。
而我既不能像亨利埃特那样圣洁无私,也不能像杜德莱夫人那样勇敢无畏,无论是坟墓之内还是坟墓之外的情敌,都不想要。
那就取消我们之间的爱情,保持朋友关系吧。
我唯一怜悯的是,你将来爱上的第四个女人。她将不得不同三个人抗争。
亨利埃特的美德,会使最自信的女人相形见绌,心灰意冷;阿拉贝尔的勇敢,也会使最大胆追求幸福的人自愧不如,退避三舍。
一个女人不管怎样尽心尽力,也不能使你得到她期望给你的快乐。无论是感官还是心灵,都永远战胜不了你的记忆。
就连杜德莱夫人那样出类拔萃的女子都被你闹得厌烦了,而我没有她那样的狂热的欲念,只怕心情冷却得比她更快。
你本来有了一位令人艳羡的女子,一位十全十美的情妇,她筹划你的前程,使你得到了贵族院议员的称号,她如痴如狂地爱你,只要求你忠贞不渝,可是你却使她忧伤致死。真不知道还有比这更伤天害理的事。
那些无比热枕而又十分不幸的年轻人,空怀大志,在巴黎街头徜徉,他们哪个不愿意规规矩矩追求十年,以便得到你享受的一半幸运呢?
一个人能得到这样的爱情,还有什么可企求的呢?可你却不以为然,不知道珍惜。
可怜的亨利埃特吃足了苦头,而你只讲了几句感慨的话,就以为无愧于死者了?那我对你的一片情意,想必也只能得到这种报答。
一个人犯了这类良心罪,至少不应当讲出来,作为追求别的女人的筹码。
你身兼二美,却一点也不了解女人。
你过早地遇见了杜德莱夫人,因此不能正确地评价她,虚荣心受到伤害时,就讲她的坏话,进行报复;对莫尔索夫人,你又理解得太晚了,你怪她不能成为杜德莱夫人,便惩罚了人家。
过去,你那种忧郁的神态吸引着我,让我以为忧郁的人必然忠贞不渝,却不知你入世之初就害死了天下最美丽、最贞洁的女子。
我觉得你应该和一个项狄夫人式的女人结婚:她根本不懂爱,不懂激情,既不担心亨利埃特,也不在乎阿拉贝尔,不管你忧郁烦恼,还是开心快乐,她都毫不介意,完全充当你要求的慈善修女的杰出角色。至于爱啦,为你一句话而颤栗啦,善于等待、给予并接受幸福啦,感受爱情的风风雨雨啦,附和你的虚荣心啦,这些你就不要勉为其难了。
莫尔索夫人一开头就把您置于高瞻远瞩的地位,现在你想从头学会如何对待女人,恐怕为时已晚。
我们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愚蠢:我们爱一个男子,决不会把他置于一切之上。动摇我们优越感的信念,就是动摇我们的爱情。
如果你想在上流社会里同女人周旋,你就得明白,爱情是依赖信任而存在的,任何女人都不愿意和幽灵搏斗,任何女人都不喜欢把自己的爱情之花栽在岩石上,任何女人都不喜欢浪费自己的温情去安抚一颗受伤的心。”
05.“男人在爱第一个女人时,总是爱屋及乌。会把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她的家便是我们的家,她的利益便是我们的利益,她的不幸便是我们的最大不幸;我们爱她的长裙,爱她的家具;看到她的小麦撒掉,比丢掉自己的钱还心疼,若有客人乱动摆在壁炉上的古玩,我们就忍不住要责备。到了后来,我们爱女人仅仅是爱她本人。就不再给予,只想接受了,我们在情人身上爱的其实是我们自己,我们要把另一个生命吸引到自己身上,要求女人以她的青春感情来充实我们贫乏了的心灵。要把我们的爱好,我们的恶习传染给爱我们的女子。”
“毋庸讳言,杜德莱夫人能够满足我们身上由精妙物质组成的本能、器官、欲望、邪恶与美德。她是肉体的情妇,德·莫尔索夫人则是灵魂的妻子。情妇所能给予的爱是有限的,因为物质是有限的,物质所有者的力量也是屈指可数的,单靠物质,很难令人餍足。心灵的境界才是无边的,在葫芦钟堡的爱才是无限的。”
巴尔扎克告诉我们,男人念着白月光,是因为他对生活和现任伴侣不满意,更是因为他贪婪又自私。
费利克斯爱着杜德莱夫人的身体,却鄙夷她的灵魂,虚荣的彻底挖空了红玫瑰的心蕊,他爱着亨利埃特的灵魂,却不理解她为了家庭守贞的苦衷,自私的碾碎了白玫瑰的精魄。
他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两边都想要。
最终,两个女人都被他抛诸脑后,变成了他炫耀自己的谈资,以及向第三任、第四任求爱的筹码。
白月光爱而不得,朱砂痣得而不惜,说白了,它们都是没有温度的,都是依托着记忆与想象生存的。
作家安妮宝贝说:“真实的生活是,认真做好每一天你分内的事情。不索取目前与你无关的爱与远景。不纠缠于多余情绪和评断。不妄想,不在其中自我沉醉。不伤害,不与自己和他人为敌。不表演,也不相信他人的表演。”
所以,女人不要执迷于白月光这种虚幻的概念,把得到男人的爱当成人生的最大追求。
在感情中,不要相信男人的表演。不要在乎别人的故事里怎么书写自己,怎么定位自己。
你要谨记你是独一无二的。
你不要当男人的垫脚石,也不要当男人的“药引子”。
你可以像杜德莱夫人一样,喜欢就追求,厌倦就离开;也可以像娜塔莉一样,看清本质,果断离开。
同时,也奉劝男人,不要得陇望蜀,不要总拿初恋情人的标准去要求现任。
遇到白月光,就别再去寻觅朱砂痣,选择朱砂痣,就别再怀念白月光。
想要拥有美好的爱情,只有一个办法,正如亨利埃特当初写给费利克斯的信中说的那样:“尊重所有的女人,只爱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