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就有一首歌在心间反反复复萦绕起来:
烟花烟花满天飞
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流沙流沙满天飞
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
那时,有流丽烟花正在半空中此起彼伏、次第绽放,一朵接一朵,千姿百态,一朵比一朵绚烂!一朵比一朵美丽!
衬托得陵江的夜分外的热闹,分外的妖娆!闪烁着霓虹的陵江大桥勾勒出彩虹别样的美,江边树间装点的无数灯笼发出朦胧的红光,隔岸的点点灯火巨副广告影映在江面,似海市蜃楼,水面陆陆续续飘荡起人们许愿的莲灯,料想当年秦淮小夜河的情景也不过如此,一时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观放烟火的人群陆续离去,夜空复归寂寞,只有三三两两的孔明灯还在夜空渐飞渐远,几只莲花灯在江面忽明忽暗……光影流年!烟花易冷!明明刚刚还那么热烈那么绚烂!却昙花一现稍纵即逝,不留一丝痕迹,空留漫天寂寞!烟花那么凉,那么冷!……
触景生情,他开始心痛神伤。原以为可以将她从此相忘于江湖----
那个他曾迷着的白狐一样让他千回百转的女子!如今她在陪谁观烟花?与她的前尘往事他只想深深压在心底,甚至希望彻底抹去。只是此刻,伴着这无边寂寞,隐隐的的痛却不由自主在心中慢慢弥散开来……
孤独寂寞与他而言,似与生俱来如影随形。他是个独子,还没留下温暖的记忆就失去了母亲。父亲没有再娶,与父亲相依为命的他自然没有兄弟姐妹的陪伴;含辛茹苦一人养他的父亲自然忙于生计也少了对他的陪伴。他沉默而孤独,只有拼命的读书。过年的时候,他分外寂寞地站在窗边,观看别人家的众多兄弟姊妹欢天喜地热热闹闹燃放烟火,一年又一年。他爱上了烟花,他以为它是美丽的,热烈的,喧闹的,它可以给人带来无尽欢乐,驱赶和带走孤独与寂寞。他想有一天,他要痛痛快快亲自燃放漫天烟花,然后烟消云散掉他所有寂寞孤独!
……终于如愿以偿等到了这天,他开始工作,当了小学教员。那第一个新年,他原本想与父亲一起观放烟花,谁想终年操劳的父亲积劳成疾挨不住倒下了。他咬咬牙,无论如何,他也要奢侈的从微博的工资里拿出一点钱,让父亲看看属于他们的烟花!把父亲用轮椅安顿在他工作地居住的寝室窗口。夜色一近黑,他就开始迫不及待的点燃烟花,一支支让它腾空飞升,绽放开来,那无与伦比的美----布满了天空,就像曾经他的孤独寂寞一样漫无边际!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一刻,他的泪水却汪洋恣肆,伴着所有的陈年往事和一个人成长的辛酸苦楚!……
他还不曾奢望有一双温柔小手拭去他的泪水!恰合时宜地,不早不晚,她出现了!小侄女闹着带她也来学校操场放烟花了。小女孩胆小不敢点,没想到这小女孩姑姑---那女子也胆小老点不着。小女孩嘀咕“那边有个叔叔在放,找他帮忙’’。话到这里,他当然不得不自告奋勇出手帮忙了。他划亮火机帮女子点着了烟花又示范女子如何如何,然后转身回家----他知道老父还在窗口等着他。什么也没多想,他只听到女子甜甜的道谢,他只听到身后小女孩说那好像是他们隔壁班的老师呢。他还不知道那女子听着他磁性的嗓音,借着火光偷窥到他俊朗的面孔和淡淡夜色中他玉树临风的身影---她一见钟情爱上了他!
翌日,她居然主动来找他,借口还打火机;不几日又来,托他关照侄女;隔几天,又来请教侄女的作业……尽管开始他还不相信,一来二去的多了,他心知肚明这个女子对他真的有点意思了,于是旁敲侧击提醒她:他可能不能给她多么富足的生活。女孩还是一如既往来找他,这个女孩是不管不顾地爱上他了。尽管表面他不冷不热,心里却在暗暗惊异这个有着不沾人间烟火气息的仙气女孩,在清纯气质十足和袅袅娜娜的娇弱外表下尽掩映着这样一颗热烈的心!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他想:或许上天派她来拯救他的孤独!他动心了,尽管有人说这漂亮女孩怕是在外面花花城市跑过江湖不可靠的,面对如此热烈的妖娆女子,他也不管不顾的爱上了。
……女孩为他留了下来,在他工作的镇子上开了一个小书城,租书买书,兼营一些小饰品礼品碟子,照大头贴……他们幸福在一起了,他终于不再孤单。流年是水!转眼又一除夕到,他浓墨重彩的燃放起属于他和她还有他们即将出世孩子的共同的第一次新年烟花。看着身旁小鸟依人的她,他第一次幸福觉着漫天的五彩烟火是那么美,那么真!
……然而走的最急的总是最美的时光!真实的生活并不总是轻歌曼舞风和日丽,孩子的出世让捉襟见肘的日子更加显山露水。爱情终究敌不过现实!柴米油盐,琐琐碎碎,女子开始心生埋怨,说他呆板木讷,不懂情趣,其实主要是嫌他清贫寒酸没什么前途。尽管他说他会努力,他会有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的一天,尽管他去接二连三参加像公务员之类的各种考试却均告失败。一切遥遥无期,女子她不愿等了她等不起了,她说早知如此她宁愿坐在宝马里哭(她想为啥要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何况她根本笑不起来)。爱似乎已不复存在,她开始更多地对他进行尖酸刻薄的冷嘲热讽,沉默寡言的他不知是耳濡目染,得益于她伶牙俐齿的真传还是无师自通,他也居然变得能说会道,也开始针尖对麦芒的还击她,但都限于语言上的交锋。终于那么一次她说跟上他倒霉,他却说碰上她倒八辈子霉,她说自己瞎了眼挑上他,他终于热血冲头口不择言负气决绝叫她马上滚不留不送!女子真的走了,扔下孩子,义无反顾,头也不回!
……终究是那么决绝无情再没有回来,他欲哭无泪。常年卧病的父亲也气得永远离开了他。痛定思痛,他狠下心来将嗷嗷待抚的儿子托给远房亲戚,开始卯足了劲儿努力。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许是时来运转?或许更多得益于长年累月的坚持吧。无钱无势的他终是靠着自己进了市里一所高级法院工作,事业开始风生水起,自己开办的私人律师事务所也经营得有声有色。尽管如今算是小有成就,他还是形单影只,寂寞如斯,见过的女子如云,就像流丽烟火,一个比一个惊艳,一个比一个妖娆,然而纵然千娇百媚万般风情,都不及当初她回眸一笑让人心荡神驰……
……像是为了纪念似乎又为了忘却,岁岁年年,心照不宣,他都来到江边燃放烟花。他还在想她为什么就不愿再等等?就匆匆嫁与他人呢?都说烟花女子,是不是薄情女子都似烟花般迷离美好,又似烟花般虚幻即逝,还是像烟花易冷?还是他与她的半路缘灭根本咎由于自己的宿命----他注定孤独!
……..罢了罢了,那些“执子之手”,那些“不离不弃”的誓言早已化作了夜空虚幻的烟火,绽放过,美丽过,却转瞬消失在云天,无影无终…..自己又何尝不像那绚丽烟花,绽放的是漫天的寂寞,无边无际……那首歌又在心间缥缥缈缈缭绕——
烟花烟花满天飞
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流沙流沙满天飞
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