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的目的,不是为了归咎,不是为了指责,更不是为自己寻找借口,而是为了通过真实的了解,更清晰地、有勇气地面对自己、尊重自己、信任自己,从而有信念、有能力、有机会去治愈自己,甚至重塑自己的内外在,以及生命感受、目标和状态。
那些造成不信任感的原因 ——
如果在童年时,我们曾经有过觉得自己不被爱、不被欣赏,也没有被大人所关注的经验,这些经验会让我们发展出不信任的感觉。即使当我们回顾童年时发生的事情,我们觉得这些事情看起来并不重要,因为对大部分的人来说,那些事情几乎是成长过程中必然的一部分。但是,对一个敏感的孩童来说,这些事情却是一种蹂躏。虽然它们不见得一定是身体上公然的虐待、性的虐待,或是反复不断的情绪虐待。上述这些严重的虐待,绝对会在孩童的内在产生深刻的不信任感,但是一些极为细微、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件,有时候也会造成相当程度的不信任感。如果我们能够看到自己童年成长和制约的回顾,我们或许会非常惊讶的发现,我们居然是这样生存下来的。对大部分的我们而言,创伤早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就发生了。譬如,如果我们的母亲在怀孕时就曾经受到干扰,或者怀孕时家里充满压力,那么,早在我们还在母亲子宫里的时候,创伤就开始了。而在出生之后,创伤更是以各种方式不断地发生。
比如说,父母亲的压力、期待、挫折与恐惧,会造成孩子的创伤;当孩子被迫去扮演某些不符合孩童本性的角色,像是照顾家庭或变成父母的情绪支柱,这也会造成孩子的创伤;再者 当孩子被期待跟随着父母的脚印,从事父母其中一方的职业或父母亲所期待的职业时,那也会为孩子带来创伤。而其中最严重的期待,往往是来自于充满挫折的父母亲,他们希望子女能够完成自己过去无法完成的事。在《钢琴师》这部深刻的电影中,戴维的父亲毫无人性地虐待充满天赋的儿子。戴维的父亲自己是一个饱受挫折的音乐家,所以当他强迫儿子弹钢琴时,他真的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对儿子的支持和爱心。最令人痛心的是,戴维虽然热爱演奏音乐,但由于其中总是伴随着父亲的期待,到最后当一切都变得太多,远远超出他的神经系统所能负荷的程度时,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感受 —— 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我们经常在团体活动中问大家,有多少人在童年时受过体罚,而举手的人数之多,总是让我们惊讶不已,似乎鞭打和掌掴这种体罚仍然被视为稀松平常的事。我们可以理解,许多体罚子女的父母亲自己在生活中承受了沉重的压力,而他们自己在童年时期或许也曾经遭受过身体上的虐待。从根本上来说,在这种体罚或身体虐待的状况里,孩子只是成为了父母挫折及压抑情绪的出口。通过这些鞭打,孩子们会开始痛恨自己,而且再也无法敬重自己。
在另外一个更细微的层面上,在我们回溯过去的时候,那些经由身体遗弃和情绪遗弃所造成的创伤,虽然看起来似乎琐碎而微不足道,但是对一个毫无防御能力的孩子来说,它们仍然具有压倒性的影响力。一般说来,当我们联想到遗弃的感觉时,我们想到的是父母离开家里或不在家。但事实上,每当我们觉得自己和父母之间的一体感消失了,每当我们不曾被仔细地倾听、不曾被了解,或者被要求扮演某些违反我们本性的角色时,我们就会经验到这种深沉的遗弃。
在这里,作者举出了几个在工作坊中的案例。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这里所有的名字均为化名。
莱娜有一个妹妹,小时候,当妹妹生病时,父母会要求莱娜当一个安静而乖巧的孩子,不要去打扰生病的妹妹。结果现在每当莱娜感到感到愤怒,或碰到与人当面对质的情景时,她就会不知所措、充满惊吓。除此之外,她也不断地允许他人侵犯她的界限,允许别人不敬重她。这种情况让她难以进入深度的亲密关系。
安德斯从小就需要照顾罹患气喘病的母亲。长大后,他变成了一个无法停止工作的心脏外科医生。这种情况让他没有办法休假,去做他热爱的事情。只要他停下工作、停下帮助他人的步伐时,他就会觉得自己的生存出现危机。这种不断必须工作以及不断协助他人的压力,让他变得非常不快乐,但是同时他又深深陷在担心让母亲失望的恐惧里。
拉尔斯有一个暴力的父亲和一个酗酒的母亲,他从来不觉得他可以表达出自己的需求。这种情形造成的结果是,他总是非常仔细地倾听每一个人,但是当他觉得没有人有空陪伴他的时候,他就会充满挫折感。
艾伦的父母并不想要他这个孩子,所以他甚至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羞愧。现在的他经常感受到严重的忧郁。
简,有一个非常男性化的名字,因为她的父母当初想要的是儿子而不是女儿。所以为了讨好讨好父母,得到父母亲的爱,简开始否认自己女性化的部分,并且痛恨所有女性化的东西。结果一段时间之后,她甚至变得开始痛恨自己、拒绝自己。现在,她没有办法接受任何男人亲近自己,因为身为女人只会让她感觉到深沉的羞辱。
关于 过于自我陶醉的父母 ——
当父母双亲中的一方或双方过度自我陶醉时,也常常会造成孩子的创伤。因为一个过度自我陶醉的父母,没有办法真正看到自己的孩子,或是给予孩子任何有意义的注意力。事实上,一个过于自我陶醉的父母,常常是造成孩童创伤的最大原因之一。自我陶醉所造成的创伤有很多种,比如说:自我陶醉的父母亲没有办法真正地倾听孩子,他们反而会给予许多自己个人的意见和看法;自我陶醉的父母亲没有办法看到孩子自然的兴趣与天赋,反而会强迫孩子成为炫耀自己的工具。自我陶醉的父母亲要么是根据自己的道德与价值观去塑造孩子,要么就是会因为担心人们的看法,而压抑了孩子自然的能量流动。
我的一位好友,就有一个极度自我陶醉的母亲,而一直到现在,他仍然为这个创伤所苦。在他童年的时候,所有来自母亲的注意力都充满了她自己个人的需要和想法。我的朋友从小就开始弹吉他,他发现自己不凡的天赋,所以开始大量的练习,甚至开始作曲。虽然他的父亲极力支持他,但他的母亲却始终不曾发现他会弹吉他。一直到许多年后,当他在当地的俱乐部开演唱会之后,母亲才发现他原来会弹吉他。而即使到现在,当他打电话回家时,母亲仍然只顾着谈自己的事情,极少询问他的生活状况;就算真的问了,也不是真的想要听到他的回答。我的朋友花了许多年的时间和精力,来处理自己这种深深的困惑:到底哪些是一个儿子对母亲自然的爱,而哪些又是对于母亲自我陶醉的愤怒。
我们的父母和我们所成长的社会并没有足够的意识,所以他们无法提供我们所需要的爱、关心、敏感和空间,也没有办法支持我们找到自己的力量。即使我们的父母有着善良的意图,但是他们除了把自己曾经接受到的羞愧和罪恶感往下传递以外,他们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然而,在一个敞开、无助而脆弱的孩童脑海里,任何一种不敏感的对待都是严重的创伤事件。随着这种创伤事件的累积,一段时间之后,一个孩子原有的敞开和敏锐度会退缩到越来越深的内在,回到那个安全而没有人能够触碰到的地方。通过学习,我们或许能够培养出某种外在的人格,让我们某种程度上仍然能够在社会上生活想,进行正常的社交互动,但是其实我们内在深处却是隐藏而疏离的。只有当我们开始进入亲密的伴侣关系,或是在人际关系里碰到某些权威人士时,我们才会突然了解到,原来我们并没有真正的敞开自己,我们是如此的脆弱而又容易受伤。
我们有一位个案,长期以来一直有偏头疼的困扰。她注意到,每当回家探望父母之后,她的偏头疼会再度爆发。这一次,她开始好奇 —— 自己的偏头疼是否与回家有关。在那次探望当中,有一天,她的父亲看到她在读一本有关羞愧的书。当时,她的父亲拿走她正在读的书,还用书敲她的头,取笑她,说她根本不需要看这种书,他还建议她:“最好不要过度沉溺在自己的感觉中”。个案说她的母亲也同样有着偏头疼的困扰。最初,她们怀疑这种偏头疼是某种基因遗传所造成的。而我们告诉她,虽然遗传性确实是一种可能,但是看起来,她父亲对待她、她的母亲以及其他女性的那种男性沙文主义式的羞辱,才是造成偏头疼的原因。当女性的敏感度碰到这种男性沙文主义的攻击时,往往只能退缩,并在身体上创造出疼痛。疼痛,就像是内在小孩在呼喊 —— 请求注意力一样。
作者继续分享到:我在美国参加了许多成长团体,又曾在印度花了好几个月参加各种密集治疗工作与静心,以不断治疗自己的伤口。当我回到美国看望我的父母亲时,我才发现,过去我一直把他们过度理想化。我记得很清楚,在印度的一个工作坊中,曾经有一个治疗师对我说:“如果你的童年这么完美无缺的话,为什么你现在情绪会如此封闭,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头脑里,充满了控制?” 我知道他说的没错,但是我却没有办法了解 我为什么会这样。同时,我的内心也十分挣扎,因为我的家庭看起来充满了爱心与支持,我也真的认为 —— 我的父母都是友善而充满爱心的人,我并不想要谴责他们,不过我也想要深入自己的内在和自己的情绪。所以,那意味着我不应该从一个成人的角度来看待和感觉事情,而需要从一个受伤的孩子的角度来看待。那一次,当我回到家里,我开始有着非常不同的经验,我可以看到,在这样一个家庭当中成长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这一次,我注意到我父亲压抑的愤怒,我的母亲控制他人的方式,还有她是多么习惯给予意见,却从来不倾听人们说话。以前,我从来没有注意到我父母的这些部分,但是现在,我可以看到这样的家庭环境 对当时年幼的我来说,是多么大的一种威胁。另外,我也注意到他们彼此之间的互动,还有与他人互动的方式,往往是一种表面的、政治化与虚假的方式。我注意到,他们对速度和理性思考的要求,还有重视成绩、名声、形象与成就等的价值观。老实说,看到自己家里这种种情况,真是一件令人感到心痛的事。我可以了解,这些情况对于一个敏感的孩子而言,是多么严重的一种惊吓,因为孩子的本质是存在(being)而非作为(doing)。通过模仿,我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有礼貌、循规蹈矩又超级努力的人。我用这种方式成为了家里的一份子,但是我内在的敏感度和叛逆性,则被深深地埋藏在努力或成为某种人物的压力之下。这些压力和这种以成就为取向的价值观 变成了我自己的价值观,掩盖掉我原有的纤细情感与独特性。
稍后,我开始阅读有关如何脱离共依存关系的资料,那帮助我更深刻地穿越我原有的否定。比如说,在罗伯特 • 苏比写的一本伟大的小书《迷失在混乱中》,他提到了不少让一个家庭无法发挥正常功能的非语言规范,从中我可以看到,我自己的家庭是如何受到那些非语言规范的操控的。像是他在书中所提到的:“绝不谈论麻烦”、“不呈现情绪”、“对孩子有着超乎实际的期待”、“以他人的需要为先”、“不制造麻烦”、“不谈论性”、“做人必须负责,不可以抱持玩笑的心情”,还有学习到“不可以信任自己”等,所有这些规范都深深影响着我的家庭。也是这些规范,让我们在内在发展出羞愧和恐惧,也让我们难以感受到自己内在所拥有的 —— 自发性的生命力与喜悦。
下次的内容中,我们会聊一聊 —— 从当下联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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