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传闻最近在社交媒体中流行:全球最大的咖啡品牌星巴克,正在考虑退出中国市场。如果这是真的,就意味着中国人将失去这个具有强烈精神安慰意义的消费空间。不仅如此,作为一种很靠谱的全球经济景气指数,它的衰退还宣告了全球大萧条的到来。
星巴克诞生于1971年。它在西雅图派克市场开设了第一家经营咖啡豆业务的门店,8年后,它又开出首家销售滴滤咖啡和浓缩咖啡饮料的门店,从此开始了它的全球化征程;星巴克1992年在纳斯达克成功上市后,如虎添翼,获得巨大的发展空间,目前,它在全球已经拥有3万多家门店和40多万名员工。
星巴克1999年1月打入中国市场,在北京国贸中心开设了首家门店,随后在另两座一线城市——上海和广州开张,跟必胜客一起,推动了中国“小资主义消费”的新浪潮。当2017年星巴克在上海南京西路开设亚洲首家全沉浸式咖啡体验门店时,它已在中国内地已经编织出一个庞大的营销网络——177座城市、4200家门店和5.7万名员工。中国是星巴克发展速度最快和最大的海外市场。
纽约时报3月13日刊发题为《疫情在继续,你还去星巴克喝咖啡吗》的报道称,星巴克把自己定位为一个社交聚会场所——介于工作和家庭之间的“第三场所”,是数百万每天购买咖啡者正常生活的象征。那些熙熙攘攘的咖啡馆旨在打造社区,促进顾客和咖啡师之间的互动。然而最近几天,迅速蔓延的疫情,让人们对聚集在公共场所感到焦虑,并给全球经济带来冲击,星巴克理念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随着病毒在中国的大规模传播,该公司已经临时关闭了它在中国的2000多家门店,占其总数的一半左右,但即使这些门店打烊,星巴克仍须向那些包括咖啡师在内的大部分付薪员工支付薪酬。
而当病毒到达美国时,它竟然直奔这家咖啡连锁店的老巢——西雅图市,好像是在对这款饮料实施深度追踪。随着美国公共卫生部门敦促人们在家工作,避开人群,作为“第三场所”咖啡馆变得无人问津。对于星巴克的服务人员来说,被感染的威胁迫在眉睫。
为了让公众放心,星巴克禁止顾客使用自己的杯子,并制定了严格的清洁制度,要求员工每半小时洗手并对“高接触”表面消毒。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未来可能还会出台更严格的规定,比如强制员工戴手套和口罩,或移除桌椅,而在极端情况下,美国的店面可能会暂时关闭。
尽管如此,疫情还是严重损害了星巴克的利润。该公司在中国超过90%的门店目前已经恢复营业,但该公司上周对投资者宣布,预计本季度在中国的销售额将较上年同期下降约50%至4.3亿美元。而且在过去一个月里,星巴克的股价下跌逾25%。鉴于美国股市的疯狂暴跌,其严重程度可媲美1929年美股崩盘,有业内人士预判,星巴克股价最终可能出现被腰斩的惨况。
有消息称,星巴克高层正在考虑退出中国市场,这不仅意味着这家公司会失去一个最有发展潜力的市场空间,还意味着中国人从此将失去一种具有疗愈功能的公共空间。
早在21世纪初期,星巴克曾经是中国小资精神的代言人。在那里点上一杯咖啡,带上一个手提电脑或电子浏览器独孤一坐,阅读塞林格、卡尔维诺、玛格丽特杜拉和村上春树,享受灵魂的自在和孤独,或“在唯美而甜蜜的情调里飞进飞出”(朱大可语),这成了中国文艺青年的生活方式。正如朱大可所说,那些在情欲超市里涌现的各款话语宝贝和美女作家,成了星巴克小资们的带路天使。她们是一些被棉布裙、香水、裸足等词语修饰过的女人,借助对奢华的都市奢华消费品的敏感,从事着散布肉欲的香艳叙事。
关于咖啡饮料,朱大可曾在《咖啡馆的文化春药》一文中这样描述说,“咖啡是西方符号的索引,或是庞大西方文本的一个柔软碎片。饮者指望从那里感知到外部文明的气息。喝咖啡是一次文化背叛,但同时也是一种身体欲望的表达。在整个青春期里,我都被这种饮品所迷惑。那些被碾碎了的植物果实的粉末,融解在水里,成为一种深褐色的液体,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香气。它是流质的香烟,用咖啡因去滋润神经,在身体内部唤起无名的激情。它是意识形态春药,养育着一代文化囚徒的反叛信念。”
妥协或反抗,从咖啡这种深棕色的液体里,竟然诞生出两种全然不同的文化性格和美学信念。
不同于中国的是,“星巴克”品牌在美国的市场定位,只是普罗大众的快餐式饮品而已,对于美国人而言,它跟意大利馅饼(披萨)和赛百味没有太大区别。星巴克在西雅图的第一家门店,只放了两张桌子,根本无法应对川流不息的顾客。美国人常见的消费模式是,在上班前去星巴克买上一杯咖啡,然后带到写字楼去慢慢享用。在格调的层面上,星巴克并非西方奢侈生活的样本,相反,它是中产阶级和打工仔的灵魂伴侣。
大多数欧洲富有阶层更喜欢待在自己舒适的家里,用咖啡机制作心仪的风味咖啡,而不是到星巴克门店去跟陌生人厮混在一起。善于烘焙和烧煮咖啡的法国人和意大利人,更是对星巴克口味不屑一顾,认为那是“柔软的垃圾”。
2007年1月12日,开设在故宫大殿一角的星巴克门店,遭到了央视英语主播芮成钢的攻击,他在博客上发出题为《请星巴克从故宫里出去》短文,指责“故宫里的星巴克”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糟蹋,并以个人名义向星巴克总裁发出抗议书,要求星巴克搬出故宫,其理由是,在西方人的普遍观念中,星巴克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饮食文化的代表符号”,而故宫的民族品牌及其文化象征意义的完整性,必须得到保护。
人民日报率先转发芮成钢的文章,随后,光明日报、新华社、中央电视台等主流媒体都以大篇幅进行报道,并引发CNN、BBC、路透社、时代周刊、商业周刊、华尔街日报、福布斯和金融时报等数百家国外媒体的关注。
迫于压力,星巴克在半年后正式撤出故宫,结束了在紫禁城内长达7年的经营岁月。星巴克貌似在这场口水争端中败走故宫,而实际上却赢得了中国消费者更为广泛的关注,星巴克的销量从此节节上升。另一方面,在为星巴克做了一次超级广告之后,2014年7月11日,以“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著称的芮成钢,突然被检方带走,从此“下落不明”。后来听说他因“叛国罪”判了7年刑狱。对于一个大义凛然的爱国者而言,这个罪名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星巴克在中国的发展,走过了上升和下降的多变曲线。2018年开始,由于过度扩展,服务品质下降,导致业绩下滑,一度面临关店和裁员的危机。但这场波及全球的疫情,似乎才是最致命的一击。面对传染性极为强悍的新冠病毒,所有的消费者都选择龟缩在第一场所——家里,就连就职的第二场所都面临关闭和停工的命运,作为“第三场所”的全球餐饮业,全部陷入困境,星巴克的经营模式,注定它将无法在这场大萧条中独善其身。
尽管现实非常残酷,星巴克仍然不愿轻易放弃它在中国的战地。据VOA 3月13日报道,在美国产业向本国转移的大背景下,星巴克逆流而上,要在江苏昆山经济技术开发区(上海附近),建造一座集咖啡烘焙与智能化仓储物流于一体的咖啡创新产业园,今年下半年动工,预订两年后落成,年产量超过6万吨,号称是星巴克在美国境外产能最大的咖啡烘焙工厂。星巴克中国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王静瑛宣称,该品牌在中国市场长期发展的决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这条被刻意提前发布的新闻,显然是对“星巴克退出中国”传言的直接否认。
“一想起星巴克会变没了,心里就空落落的。没有任何咖啡馆能够取代它在我心中的地位。”一名每周都要去那里泡上两天的星巴克迷,对我如是说。当我告诉她,这只是一条坊间传闻而已,她的眼里闪出了泪光。
探究一下星巴克品牌标志,你会发现它是双尾美人鱼的图形,其灵感据说源自斯堪的纳维亚神话。但就魅惑性而言,它更像是希腊神话里的海妖塞壬。作为河神埃克罗厄斯的三个女儿,塞壬们因跟缪斯竞赛音乐落败而被拔去双翅,只好在海岸线附近的海里游动,有时会幻化为美人鱼,用妖魅的歌声吸引过往的水手,令他们神魂颠倒,以致于触礁翻船而亡。塞壬是所有水手和航海探险者的克星。
新冠病毒扑面而来,全球大萧条时代也不期而至。无论星巴克坚守还是退出中国,它都为世人留下了充满魅惑力的记忆——关于青春、爱情、梦想和生命远航的渴望,还有一个即将破灭的、长达20多年的中产阶级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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