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弘旺,是康熙帝第八子胤禩的独子,生于康熙四十七年,母亲是胤禩侧福晋张氏。胤禩是雍正的死敌,二人在康熙晚年已经为了储君之外闹得是势如水火。雍正登基之后的第四年,便开始了对八王党的清算打压,而作为八王党核心人物胤禩的独子,弘旺虽然受到牵连遭圈禁,但最终还是熬过了自己的四伯父雍正,等来了堂弟乾隆为自己平反的那一天。在从天潢贵胄到披甲人,从被圈进到最终获得自由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系列的荒唐事。
王子到披甲人的巨大落差在康熙五十六年,弘旺不到十岁的时候。当时康熙帝的孙子辈在内廷或者御前行走的颇多,诸如后来的乾隆帝弘历、胤禟的儿子弘晸、胤祯的儿子弘春、弘明等人。但这种荣誉也不是康熙的每个孙子都有的,所以弘旺对此引以为荣。
雍正在残酷的九龙夺嫡中胜出之后,出于稳固大局的因素对其政敌们采用了大沛恩膏的政治策略,意在麻痹胤禩等人。在雍正元年的一道上谕中说道:“我是皇帝,多分封众兄弟数人为亲王,有什么不可呢?现廉亲王(胤禩)、怡亲王(胤祥)、履郡王(胤裪),我都封他们为亲王、郡王。不仅如此,大阿哥(已经被圈进夺爵的胤褆)的儿子弘昉并没有爵位,而依旧住在亲王府邸,这难道是他应得的吗?”
雍正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无非就是说自己是个念及骨肉亲情的人,是宽怀大度的明君。除此之外,雍正还将廉亲王胤禩、履郡王胤祹、怡亲王胤祥、大将军王胤禵的女儿也都封为和硕格格。按照祖制,只有亲王的女儿才能封为和硕格格,胤祹、胤禵可以说是受到了极大的恩宠。尤其是被称为大将军王的十四阿哥胤禵,虽然称呼中有王字,但其爵位仅为贝子,和亲王还差三级呢,可见雍正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不惜手段。
随后不久,弘旺也沾了自己老爹的光被封为贝勒。但是在雍正逐渐控制住局面之后,便立即开始翦除政敌。雍正四年正月,胤禩被褫夺黄带、逐出宗室。四月被囚禁于宗人府高墙之中。三月被迫更名为“阿其那”,也就是刀俎鱼肉的意思。胤禩深知自己的四哥阴险毒辣,自知自己难逃一死,但是依然希望自的独子弘旺能够苟活于世,遂给弘旺起名为“菩萨保”(为了便于阅读,文中仍用弘旺的称呼),希望菩萨保佑他能够度过灾难。同月,弘旺被押解往热河,开始了他的披甲人生活。就在弘旺去热河半年后,父亲胤禩便死于囚所中。
贵胄习气尚未消泯,殴打官员弘旺在热河待了四年有余。雍正虽然对自己的亲兄弟比较冷血,但是对侄子们多少还念及一点血脉亲情,怎么着都是康熙夜的血脉,不忍连根拔起。弘旺去热河充军,是带着家眷去的,其中包括弘旺的生母,也就是胤禩的侧福晋张氏,以及弘旺的妻子。此外,雍正还给弘旺保留了男丁、孩童、妇女各七人来服侍弘旺一家子。同时,热河总管赫奕是康熙的旧臣,所以弘旺的日子过得十分安逸,人也比较自由,更像是现在的监视居住。他的儿子肃英额便在热河出生。
弘旺在外面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在雍正六年正月,热河发生了一场官员被殴打的案件,打人者就是弘旺,被打的则是热河行宫的千总陈京。大致的起因是弘旺看到陈京骑马进宫门,于是上前将陈京补缎褂、素珠都撕坏了,并报以老拳。对此,弘旺在后来供认不讳:“陈京骑马进城门时,我打了是实。”清朝官员无特例进出宫门应该步行,弘旺大概是看到陈京不尊礼法之后很是不爽,这才动手打人。当然打人的背后还有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陈京的身份是被弘旺瞧不起的,所以他敢打陈京,特别是在陈京不尊礼法的情况下,在弘旺认为更该打了。
陈京是行宫千总,归河屯营管辖,该营建于康熙五十三年,因驻地在多尔衮病逝之地喀喇河屯而得名。营中武官多是三藩旧人,即平定三藩后没入内务府的人丁选出来的,也就是说是反贼逆臣的家将,这些人的子子孙孙都被打上了“藩下人”的标签。在弘旺看来,简直就是奴才中的奴才,打你能怎样?
就在两年之后,他依然对殴打陈京被罚愤愤不平:“我就因为揍了陈京,立马把我绑上铁索,圈到这时候。”
苦难之中渴望友情,与看守、奴才结拜为异性兄弟弘旺打人事件事发之后,雍正只是命人将弘旺用九条铁索拴住监禁、派兵轮守,并没有遗祸给他的家人,也算是网开一面了。弘旺在人生的低谷之中,十分渴望友情,竟然和看守他的兵丁结拜为异姓兄弟。恐怕就是他的老爹胤禩知道了,也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扇他两耳光。即便被夺爵了,但是依然是皇家的血脉,岂能和寻常兵丁结拜?
不过,这点倒和他的老爹比较相像,有人缘!
弘旺的结拜兄弟主要有四个,分别是观音保,正红旗满洲,时年19岁,汉名湛迁,行二;达崇阿,正白旗满洲,时年18岁,汉名湛让,行三;柏起图,正白旗满洲,时年18岁,汉名湛忻,行四;额伦特,镶黄旗满洲,时年17岁 汉名湛安,老幺,又名乌勒忒。(弘旺对于汉文十分喜爱,结拜兄弟们的汉名都是他取的,他给自己取的汉名叫“湛涌”)
弘旺在结拜仪式上发下毒誓:“要是欺凌各位弟弟,便让自己死无全尸。”兄弟五人出则同行、卧则同眠。
这四个人中,达崇阿、观音保与弘旺最为交好,其余的两位都是被其二人拉去的。当时,这四人年纪尚小,丝毫没有政治头脑,并没有意识到弘旺敏感的身份问题。比如,弘旺最看后好的达崇阿就在事后供认说是贪图富贵,想攀高枝。
之说以出现这种情况,多半与弘旺对四伯雍正还心存幻想,这种幻想也传染到了他的结伴兄弟身上。他曾经对观音保说:“万一主子开恩了把我放了,指定封王爷、贝勒。到了那时候,我一准把你们带去京城,弄个好差事。”
弘旺家中有一名十分得力的奴仆叫作穆腾,弘旺和四位兄弟结拜的事都是他一手操办,钱也是他出的。于是,弘旺将其视为心腹,并十分荒唐的与穆腾、达崇阿再次结拜。
和五个人结拜后,弘旺相当于在牢房里认了几个小弟,而且是管牢房的,因此他接下来的囚禁生活享受着VIP 的待遇。穆腾、达崇阿私自将弘旺颈上的铁索,手臂、脚踝处的镣铐取下,弘旺还常派达崇阿回家捎信,甚至离开囚所回家居住。
后来观音保在供述中说,他同达崇阿值守的时候,弘旺经常把他们两个人带回家,所以外面的人就猜测弘旺好男风,观音保因为觉得恶心,所以就渐渐的疏远了弘旺。
弘旺十分看重达崇阿,先后赏赐给他兰盆巾两条、荷包两个、绢袜和缎面鞋各一双。曾经在达崇阿生病的时候,亲自煎药服侍他。甚至有时候见不到达崇阿,想得连饭都吃不下(老四柏起图供述,让人怀疑弘旺有龙阳之癖的嫌疑,但是笔者更加认为这是种珍视友情、平等带待人的品质)。
热河的四年多的圈禁生活,让弘旺在目睹世态炎凉之后,更加懂得友情的珍贵,这才打破了主子和奴才的藩篱结伴,这也是他在热河最大的收获。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终却逃过了一劫、重获自由在热河虽然过得十分安逸,但是弘旺依然希望有朝一日回到京城恢复宗室身份,再享荣华富贵。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失望渐渐大过了希望,渐渐的没了底气。
雍正八年六月,弘旺被回到了阔别四年多的京城,这里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他被求就在毗邻皇宫的景山,邻居多是他的三伯胤祉、十四叔胤禵等人。在这里没有了热河的VIP待遇,禁锢之处门窗都被封死,留一狗洞大小的洞传递饮食,原来跟着他的家奴都被发配到牲乌喇。
弘旺身上的锁链被取下,改为“散禁”。这种情况相比热河是大大的不如,于是弘旺十分绝望,整日靠写字画画自娱自乐、派遣忧闷,他时常在纸上写自己结拜兄弟的名字。这里的看守可不是他的小弟,发现这一异常之后立即上报给上官。内务府派人到热河顺藤摸瓜,将弘旺的众兄弟悉数捉拿归案、严刑审讯,这些人不仅供出了和弘旺结拜的事情,受不了夹棍酷刑的达崇阿还供出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那就是弘旺曾经有意逃到蒙古。当年弘旺曾经和他说起过,要是雍正再不放他,他就和达崇阿一起逃到扎西王那里,那里山西、山东的买卖人多,二人去那里躲着谋生。
扎西王实指喀喇沁右翼扎萨克郡王扎什,已于康熙四十二年病故。喀喇沁牧场地接热河,汉人移民众多,弘旺意图匿身于此,在雍正看来有投敌之嫌。这个敌,一指准噶尔汗国。喀喇沁牧场是大清国与准噶尔汗国的中间地带,从康熙年间清朝便一直对准噶尔用兵。二指雍正的政敌。喇沁频繁与皇室联姻,胤禛政敌胤祉、胤禵之女皆下嫁该部,弘旺之语实犯大忌。
案件审完之后,弘旺再度铁索上身。至于他的五个结拜兄弟则送刑部从重追究责任,其结果不得而知。热河总管赫奕因失察之罪被摘了顶子。
好在雍正并没有对弘旺痛下杀手,只是继续将其圈禁。
雍正十三年(1735)十月,乾隆继位后,主动给八叔、九叔的子孙平反,这才让弘旺恢复了本名,给予红带,纳入玉牒,月领饷银3两,另给房20间、田15顷、奴仆8人,以为资生之计。在当年的大年三十,弘旺在终于结束了长达七年的圈禁生涯,重获自由。
弘旺于乾隆二十七年十一月初二日卒,年五十五岁。也许,冥冥之中,胤禩给他改名“菩萨保”真起到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