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第一炉香》的时候,我感觉张爱玲在电影里一寸一寸地死去,观《倾城之恋》的时候,却仿佛张爱玲又一寸一寸地活了过来。
文 | 不小可
“传说中的倾国倾城,大抵如此。”
我是被这句话吸引,第一时间买了舞台剧《倾城之恋》上海首演的戏票。“总导演叶锦添”当然也是一个吸引人的点,但这句话还是牢牢抓住了我——以往的人推销《倾城之恋》,大都会从原著里郑重其事地摘出那句著名的倾城按语:“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其实哪有那么多天塌地陷天荒地老倾国倾城,一句轻飘飘的“大抵如此”才是张爱玲的潜台词:世间之事,不可理喻,不知因果,充满了不确定。
失掉这反讽意味,《倾城之恋》就会被改编成一副空架子。因此难得见到提领这句话的团队,让我没有来由地相信:这部戏应该错不到哪里去。
等到27日去看首映时。我已经历过22日《第一炉香》的毒打。坐在大剧院里等开场的时候,人不免有些萎靡,自己安慰自己:张爱玲确实难改,《倾城之恋》更比《第一炉香》难,实在如果再碰到一个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团队,给我整一出爱情戏码来看,也就当爱情故事享受了吧。
没有想到,是我消极了。整出戏长达4个小时,带给我的除了惊喜还是惊喜。散戏出来,夜风微凉,老怀大慰,感叹世间万物毕竟能量守恒,有《第一炉香》这样每一步都踏错的,就有《倾城之恋》这样每个点都踩准的。看《第一炉香》的时候,我感觉张爱玲在电影里一寸一寸地死去,观《倾城之恋》的时候,却仿佛张爱玲又一寸一寸地活了过来。
连蚊香烟头的感觉都是对的
事后回想,《倾城之恋》里的所有惊喜都有一个核心本源——精准,精准,还是精准。笨拙的改编者对原作亦步亦趋,连每一句台词都照抄,却能完全失掉小说本味;而聪明的改编者完全把握住了原著的好处,每个场景出来都让人一拍大腿:对了!就是这个味儿!
舞台剧把序幕留给白流苏与范柳原初次见面的舞会——帷幕垂下,播放着在上海百乐门拍摄的二人共舞;与此同时,舞台上的两人也正有一番胶着——同样的场景,但并不同步,横看成岭侧成峰,沉浸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三层帷幕叠加出丰富的层次
这一幕完全没有台词,全凭意会:白家人精心组织的相亲舞会上,离婚七八年的六小姐白流苏出人意料地抢走待字闺中七小姐白宝络的风头。恍如一部默片,令人晕然其中,被出色的戏剧氛围拉回上世纪30年代。
舞会散场,正剧开始。圆形旋转舞台缓缓摇出一个白公馆:从前的名门望族,如今的破落户——墙上钟摆晃晃悠悠,他们家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胡琴咿咿呀呀,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三奶奶和四奶奶的碎嘴子好像永远也数落不完,每天都是一样的单调与无聊——只是今天,今天特别地令人烦躁,一个被众人认为早就前途无望的失婚妇人,白流苏,居然在金龟婿垂钓大会上冒了尖,这怎么行?!
盛夏燠热的空气中,几只蚊子无休无止地嗡嗡,这一刻,观众都是白流苏——烦,恼,委屈,但是又隐隐约约透出得意:你们以为我完了吗?早着哩。
张爱玲不是以情节取胜的作家,改编她的难度,永远在于状态与氛围。这是导演叶锦添的拿手好戏,浸淫电影界多年,对氛围感的讲究刻在他骨子里。而多媒体手段的应用绝非噱头,每一处都有一处的用意,充满了张爱玲所谓的“参差的对照”。
叶锦添首做导演,以往他更多以视觉总监身份参与创作
说几个印象很深的场景:
白流苏初到香港,由范柳原带着去周游港岛——圆形舞台旋转起来,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眼前:吃上海菜馆子、看越剧、兜马路、喝咖啡……一个又一个火辣辣的下午,让人想起白流苏在码头边的见闻:“最触目的便是码头上围列着的巨型广告牌,红的、橘红的、粉红的,倒映在绿油油的海水里,一条条,一抹抹刺激性的犯冲的色素,窜上落下,在水底下厮杀得异常热闹。流苏想着,在这夸张的城市里,就是栽个跟斗,只怕也比别处痛些……”最绝的是,舞台上还有越剧小生梁山伯的粉墨登场,这不就是张爱玲所写的:“胡琴上的故事是应当由光艳的伶人来搬演的,长长的两片红胭脂夹住琼瑶鼻,唱了,笑了,袖子挡住了嘴……”流苏离开了白家黑沉沉的破阳台,她的故事也开始如伶人一般光艳,她和一个男人没来由地演着戏,心里分明七上八下,却又不可自拔地乐在其中……
再有:
上海菜馆里,范柳原擎着玻璃杯只管向里看着,说杯里的茶叶让他想起马来的森林——书里写道:“绿色的茶叶黏在玻璃上,横斜有致,迎着光,看上去像一棵翠生生的芭蕉。底下堆积着的茶叶,蟠结错杂,就像没膝的蔓草和蓬蒿。”文字本身已是极美,又被多媒体活化到舞台——马来的森林竟就在眼前,南洋风光直接让人脑补了一出《阿飞正传》:一只不羁的、不为任何女人停留的无脚鸟,你道他无义,他却在不经意间悄然露出一丝真心——白流苏只以为范柳原又说了一句俏皮话,但柳原心里想的却是:“离开了你家里那些人,你也许会自然一点。好容易盼着你到了香港……现在,我又想把你带到马来亚,到原始人的森林里去……”“他笑他自己,声音又哑又涩。”一个说惯了谎话人的真心,白流苏听不出来。
美术总监马光荣曾凭借电影《胭脂扣》荣获金马奖最佳美术设计奖
还有还有:
白流苏与范柳原开车上山去,行驶在夜间的山路,车头灯一抹亮白,那灯光竟然是有风感的。隐隐绰绰间,两人到了浅水湾,他指着汽车道旁郁郁的丛林道:“你看那种树,是南边的特产。英国人叫它‘野火花’。”“黑夜里,她看不出那红色,然而她直觉地知道它是红得不能再红了,红得不可收拾,一蓬蓬一蓬蓬的小花,窝在参天大树上,壁栗剥落燃烧着,一路烧过去;把那紫蓝的天也薰红了。”——这一幕真是美极了。坐在观众席上都感觉那红得不能再红的野火花,一路直烧上身来。
本就画面感十足的小说,借着叶锦添这双“光影魔术手”,更加足到满溢出来,像大雨中的湖面,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漾开又散去,散去又漾开。看得出,第一次执导舞台剧的叶锦添非常“舍不得”,他想把自己能做到的都拿出来给观众看,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战后香港荒废的民宅里,一只灰背鸽斜刺里穿出来,掠过门洞里黄昏的暮色……
临公演前还特地去山东日照补拍了范柳原和萨黑旖旎公主的海滩戏……
据说公演的每一场叶锦添都坐在台下看,随时准备修剪与增补。是这样的诚意,换来每一处的精准——场景状态对、人物情绪对,这么说吧,连白流苏点燃的蚊香盘烟头,那一星微弱的红色,感觉都是对的。
作为原著党,真的不能更满意了。
我竟然和范柳原共情了
然而让原著党没有想到的是,看完舞台剧《倾城之恋》,发现自己从前好像也没怎么读懂《倾城之恋》似的——打脸来得如此之快——李碧华说张迷看不起张迷,都觉得只有自己才最懂她的好处。经此一役,我才发现,是真的——永远都有人比你更懂张爱玲,她的字里行间,你读得出300字,别人读得出500字,你说气不气?
不知道有多少读者和我一样,曾经以为《倾城之恋》是一部大女主小说?白流苏与范柳原的这一场感情仗,打得斤斤计较,打得机关算尽,让人很容易就滑入“精明女主白流苏迎风翻盘人生逆袭”的结论——从前读《倾城之恋》,我当然也是更多与白流苏共情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看完舞台剧,我竟然和范柳原共情了,你敢信?像张爱玲本人当年看了罗兰演出一样受震撼:“有这么一刹那,我在旁边看着,竟想掉泪。”
主要还是宋洋演得太好。
宋洋排戏非常认真
看舞台剧之前,我对宋洋饰演范柳原是有点担忧的,因为之前了解他都是通过电影——《暴裂无声》《箭士柳白猿》,多为硬汉角色,忍辱负重型。就怕范柳原也被演成硬汉,那就不得了。
不过幸好,入戏太深的只是我。宋洋演范柳原,几乎让人惊叹这就是范柳原本人——风流倜傥,温柔一刀,世故又天真,清醒又做作,可恨又可悲,既欲又禁欲,种种矛盾在他身上水乳交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说他假吧他有几分真,你说他真吧他又假得很。他像那有毒的小蛇一样,蛇信一吐一吐,逗引他的猎物,却也自知被命运玩弄,剧毒早已攻心。
此处应夸编剧,花费不多的笔墨就将范柳原的诸多矛盾奉于人前——加的几段都特别有效——第一段是在白家高大的门楣上投射出柳原过去的苦况:朱红洒金的辉煌背景里,柳原不过是个庶出的私生子,孤身流落英伦,“很吃过一些苦”。披荆斩棘才继承了父亲的遗产,立即变成唐僧肉,被太太奶奶们捧上云端。泥云之变让他把女人也“看作脚底的泥”,放浪形骸。
第二段仿佛是一段蒙太奇式的影像输出:影像里的范柳原步履蹒跚,像个受了重伤的人一样倒在隆冬的路边,却将一顶帽子戴在同样孤苦的小女孩头上——这加出来的一幕让人直观地明白了:可恨之人不过是可怜。光鲜外表之下,范柳原早已千疮百孔,却还维持着一丝本性里的善意。
但柳原的悲剧在于,他是个掠食者,他把女人当成自己的食物,甚至在进食之前还要加以玩弄,但他却又希望食物能活转过来和他精神交流——这不是异想天开么?被金枷锁拷住的范柳原像一个自由度高些的曹七巧,明知道贴上来的女人不是为了他的钱就是为了他的产业,却还想着能有一点真心。
结果当然是幻灭了。他和不同的女人们翩翩起舞,变本加厉地报复她们——舞台上,所有的女人都穿着一样色的旗袍,包括白流苏——不消一句废话,观众马上懂了,这范柳原是什么样的人。以舞蹈代台词的展现同样高明。
国际知名编舞蔡敏仪为舞台剧担任编舞
反观白流苏,白流苏从大女主变成了《倾城之恋》里的背景色——她六亲无靠,她穷途末路,他是她所能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说白流苏精明吗?的确。但她的精明有用吗?完全没有。她和他的力量太悬殊,悬殊到他根本不用计算,就能让她从头输到脚。两人之间的这场较量,白流苏是注定要输的,她一次又一次地节节败退,这才是故事真相。也正因此,这两个看似在暧昧、在谈着恋爱的人,其实鸡同鸭讲,各怀鬼胎,根本所有的对话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舞台剧显然突出了这种错位感与疏离感——饰演范柳原的宋洋和饰演白流苏的万茜,CP感有,但并不强到让观众误认为这是个爱情故事,这分寸感也是很微妙了。
看到这里你不难理解我为什么会和范柳原共情:毕竟柳原多少还有一点真心,白流苏却是一点也无。她是像张爱玲在《心经》里写的:在一定范围内人尽可夫。感情于她,是不敢碰的奢侈品。失势的时候,她与家庭恩断义绝,也没有办法出去找一份工作自谋出路,因为“寻了个低三下四的职业,就失去了淑女的身份。那身份,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得势的时候,她也不需要衣锦荣归出口恶气,反而什么人都不想见,“可憎的人,可爱的人,她一概都不要。从小时候起,她的世界就嫌过于拥挤。推着,挤着,踩着,抱着,驮着,老的小的,全是人”。精打细算不是白流苏的全部,她真正的底色是冷,对外界不再付出感情的冷。
万茜
一个外冷内热,一个外热内冷,是什么让他们凉热同频?张爱玲答,是港战。编剧张敞说,小说开头徐太太半夜到白家报丧(白流苏原配得肺病死了),这件事对白流苏的意义就等于港战对范柳原的意义——命运突然抽掉了他们脚底下的梯子,两个实力悬殊的人,突然在某一刻变得势均力敌。“在这一刹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饰演白流苏的宋茜是曹可凡推荐给叶锦添的,从形象上就对了一半。小说里写:“她的脸,从前是白得像磁,现在由磁变为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上颔起初是圆的,近年来渐渐尖了,越显得那小小的脸,小得可爱。脸庞原是相当的窄,可是眉心很宽。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眼。”说是给万茜度身定做也不为过。
其实戏里白流苏的台词不多,反应也少,但她的存在恰似一抹背景色,映照出范柳原的复杂。对于白流苏,我印象最深的倒是两件衣服:一件是她赴港前特意收进箱笼里的闪光旗袍,别误会,不是blingbling那种闪,闪得很低调,却也十足是一件“战袍”,是她要拿来和范柳原一决高下的;另一件是她第二次赴港穿的玻璃雨衣,饱和度很高的鲜绿色,符合原著里“药瓶子”的质感,也反衬出此刻的白流苏内心之黯然——在这场命运赌博之中,她已是溃不成军,就差直接举白旗投降了。
如若不是战争,白流苏的下场不过是范柳原的又一个情妇
写到这里我猛然想起,张爱玲从未在《倾城之恋》中描写一句白流苏如何勾引范柳原,引他动心,招他入幕。明面上写她准备放手一搏,暗地里却就差直戳“她一点赌注都没有”。或许归根到底,她的注定失败才是范柳原接近她的理由,就像他说了不止一次:“你的特长是低头”,一个真正的,永远不会过时的中国女人——她不像他身边见惯了的那些狂蜂浪蝶,对他和他的遗产有着不加掩饰的欲望。
张爱玲交代给范柳原的台词是很难的,不信你看这些:
“柳原看着她道:‘这堵墙,不知为什么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但凡是气氛差一点,情绪差一点,或者演员的台词差一点,张爱玲笔下文学化的对白都会被演成一场灾难。临到这段的时候我都有点紧张,就怕宋洋崩了——然而并不,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刻令人出戏。
其实不光是演员好,白范CP每一次关系的推进都被点到即止地完成——身为观众,最深的感受是主创团队对观众的信任,相信观众不是傻子,相信观众能体会每一处留白,因此不必事无巨细说通说透。
有些地方甚至相信得过分。比如范柳原对白流苏说:“我自己也不懂得我自己——可是我要你懂得我!我要你懂得我!”白流苏沉默半晌,小声回答:我懂得,我懂得。——这一幕,需要观众听得出白流苏的“不懂装懂”,其实对演员来说难度是很大的。但白流苏半晌的沉默还是让观众get到了她的无奈和逢迎。
确实,只有一流的团队,一流的演员,并且相信座下会有一流的观众,才敢这么冒险含蓄。
唯张迷能拍出张味
看到三分之二时,已经隐隐然觉得幕后必有高人指点——张迷,必须有张迷存在,唯张迷能拍出张味,起码也得是把《倾城之恋》掰开揉碎了,才能读出这字里行间的意思。
后来听说编剧是张敞,张爱玲资深研究者,写过许多小说评论,于是恍然大悟。因为懂得,所以精准。
张敞
我当然也理解有些观众不喜欢这部舞台剧,批评它“电影元素过多”,“时长太长”,“戏剧张力不够”——然而,一部分观众期待看到的强戏剧节奏与张力,反而是主创团队最早就打算抛弃的——如果抱着吃川菜的心去,吃到的却是粤菜,自然有观众就会不满意,四小时的演出不是享受,反而可能是煎熬。
从这个角度来说,舞台剧《倾城之恋》注定会是一部“甲之熊掌,乙之砒霜”的作品,爱者享受每一分钟,厌者如坐针毡。也许有一个问题在买票之前就该问清自己:你真的喜欢《倾城之恋》吗?
1944年,张爱玲将《倾城之恋》改编为话剧,在上海演出。这是她唯一一次改编自己的小说,空前,也绝后。
1944版话剧场刊
当年饰演范柳原和白流苏的是舒适与罗兰。在散文《自己的文章》里,张爱玲写道:“柳原与流苏的结局,虽然多少是健康的,仍旧是庸俗;就事论事,他们也只能如此。”在评价话剧的《罗兰观感》里,她又写道:“我希望《倾城之恋》的观众不拿它当个遥远的传奇,它是你贴身的人与事。”
如果要用一个词总结《倾城之恋》,那就是和标题完全相反的“反高潮”。《倾城之恋》的改编注定与《金锁记》不同,后者适合大开大合、浓烈饱满的做法;而前者只应效法天然,将一切激烈都抚平在漫不经心的游戏当中,即使有人凭空出拳,也是一拳打中棉花包,那种软绵绵,无处使劲的感觉,才是《倾城之恋》。
张爱玲的故事里没有大团圆,只有小团圆。什么是小团圆?她自己解释过,就像书生中举,回到家里供奉迎娶,一美二美三美团圆。庸俗人生的美好想象,华美的袍子底下爬满虱子,这就是小团圆。小团圆里充满了反讽,张爱玲自传体小说就起名叫《小团圆》,可见对自己也是毫不客气地嘲唧唧,嘲弄背后又有一丝惫怠的倦意,因此生出些慈悲。
理解了小团圆,也就理解了《倾城之恋》。喜欢《倾城之恋》,你才能进入这部舞台剧,在四个小时的时间里,慢慢地,与白流苏范柳原共度那几个春秋,把他们的人生从头到尾经历一遍。
1984年,张爱玲的文学代理人宋淇曾在信中批评《倾城之恋》的电影改编,没有拍出原作irony(反讽)的味道,也没有nostalgic(怀旧)的氛围。可幸,舞台剧《倾城之恋》既有反讽意味,又有怀旧氛围。不怕夸张一点说,张爱玲如果坐在观众席里,应该也会觉得满意吧。
舞台剧充满电影质感,感觉拍成电影也会好看
1944年张爱玲亲自改定的话剧《倾城之恋》,不同于小说,将结尾改成白家一门到香港投奔白流苏,算是个标准的“小团圆”结局。但这次叶锦添终于没有采用这个收捎,还是照小说,收尾在两个人心明眼亮的一刹那——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因为他喜欢表现这种“不确定”——就像原著结尾写道:“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散戏出来,想起那圆形三面旋转舞台,每一面都布置了旋转楼梯,一层又一层地,转个没完。叶锦添称它是“白流苏的精神DNA”,看那螺旋体真有几分相似。从原配前夫家,白家,到浅水湾饭店,再到巴丙顿道的绿漆房子,白流苏这一生,辗转上下那么多楼梯,却总像张爱玲的一篇散文里写的一样:“走,走到楼上去”,兜兜转转,其实从未离开那神仙洞府一样的白家老宅。
白流苏的精神DNA
真的,我在《第一炉香》受的伤,被《倾城之恋》治愈了——原来还是有人能改编张爱玲的,这难道不使人高兴得发疯么?
上海演完了,杭州长沙北京还有巡演,如果你能有耐心读到这里,我觉得你会喜欢这部舞台剧
给这样的团队布置《红玫瑰与白玫瑰》都觉得难度太低,就想说,张爱玲还有那么多味道更淡但余韵悠长的小说——《留情》《创世纪》《封锁》《桂花蒸 阿小悲秋》……都给我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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