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看山中日落的情景,我驱车160余公里来到号称天津后花园的盘山风景区。
生活在海拔只有1.5米的城市里,每天看太阳东升西落在我头顶上画着美丽的标准半圆,觉得单调乏味,全然没有故乡的太阳被群山遮挡之后慢慢升起的那种美妙感觉。特别是太阳低沉的时候总会在西边的山尖上烧成一个血色黄昏,此时有微风、远山、彩云、树梢,当然还有归鸟,天地寂静之前的浪漫与宣泄都在其中。此时总有人坐在小山上远望远山的美丽,释放一天劳作之后的疲惫心境,或者就这样坐着,坐看一种繁华之后的宁静。有时候也体味着李白“相看两不厌”的孤独与融入。我喜欢看故乡山中的落日,一种悲壮美,一种孤独感。
面对这样的落日,每天都会有新鲜的感动。
在这座城市里,高度似乎永远一成不变,有好几次我都是登上32层楼的楼顶,极目远眺,可目光也只停留在几千米的平坦处不再向前,折叠回来的目光也没有更多的内容,除了平坦还是平坦,除了单调还是单调。没有山的城市似乎缺点什么,也难怪865米的盘山最高峰挂月峰会成为这座城市的某种标识,某种向往。
我想看看有山峰衬托的日落的景象。
于是,我驱车来到盘山附近的山区。在一家挂满红色柿饼、白色葫芦的农家小院住下,在农家小院的后山上看山,看山中的夕阳落下。此时有一卷微风从山上慢慢滚来,有些凉。天,到底是冷了。
山中落叶很厚,是故乡也有的栎树叶子。叶子里有一层厚厚的温度,还有一股浓浓的泥土气味。踩在上面,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栎树生长速度很慢,木质坚硬,是很好的薪炭原材料,白居易笔下“伐薪烧炭南山中”中的“薪炭”即是用这种木料烧制而成的。看来古人也用栎木取暖。现在因为环境保护的需要,也因为新能源的不断出现,已经很少再见到“薪炭”了。对于栎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栎树夏天长满茂盛碧绿的叶子,秋天叶子变成金黄色,冬天树叶全部落到地面温暖大地也温暖我年幼的生命。小时候特别喜欢这种栎树叶子,生火做饭用它作为引火,或者用它取暖,有时候几个人一起堆很多的叶子,人在里面躲着,来让寒冷躲在外面。这都是些很让人激动的事情。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冬天抵御严寒的方式依旧很原始,但我始终认为栎树是上帝派到人间帮助贫困之人度过冬天的。在这远离故乡的地方看到栎树,我感到亲切,更多的是感动。
很久没有这样爬山了,充满兴奋,一点也不觉得累就登上了一座山峰。站在山顶,看看四周的山绵绵相连,对面的远山似乎更高,很想再登上那座山峰,只是时间已晚。明天吧。“这山望着那山高”确实是实话,但常常被人们当作贬义来使用,仿佛用来嘲笑某人不断变化奋斗目标。那一定是他从没有登过高山,一定没有体验过“山高人为峰”这种自豪之后的孤独和攀越对面那座高山的豪情。连这种豪情都不敢拥有的人一定不会“这山望着那山高”。
远山在夕阳之下遍体金黄。此时,远处的平坦处麦苗青青。站在一座小山的山顶,有微风吹来,心中也似乎有了某种豪情。忽然想起“微阳下乔木,远烧入秋山”这句古诗。古人是不是也像我今天这样坐着看远山呢?古人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这山望着那山高呢”?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夕阳的余晖返照秋山,一片火红,像野火在远远的冬山上燃烧,渐渐地隐没在山的后面。此时虽已是霜降了,但那“远烧”的味道依旧鲜明。古人观山、观水、观夕阳总是细腻真切,像这“远烧”二字足以应对所有描写夕阳的句子。一个“烧”字便让远山的夕阳有了动感,有了灵气,有了色彩,让单调、单纯的远山有了温度,有了幸福,有了梦幻。
生活需要这样的灵气和色彩,生活需要这样的温度和幸福。
这个冬天,这个北方的冬天更加需要这种生命的纯美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