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初冬,东莞的天气比夏天还热,
三十六岁的叶盛涛,以及叶盛涛的父亲叶弘文和盛涛怀着五个月身孕的妻子黄蕊,心里拨凉拨凉,愁容满面,
叶盛涛患了急性白血病,医生说要尽快做手术,
白血病最好最快的医疗办法,就是骨髓移植,
骨髓移植百分之九十九要直系亲属血缘匹配,非血缘的匹配概率几乎是大海捞针,
叶盛涛有一个女儿,女儿只有五岁,女儿名字叫叶晶晶,
叶弘文拉着晶晶的小手神情严重:“乖孙女,你爸爸的命指望你救了”,
晶晶眨巴着大眼睛,使劲地点点头:“嗯,嗯”,
黄蕊说:“爸,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黄蕊担心女儿太小,
黄蕊的内心是希望七十多岁的公公能捐骨髓,
虽然公公七十多岁,看起来很硬朗,平时疼爱叶盛涛是含在嘴里怕烫,吐出来怕冷,
叶弘文开个文体店边打理家庭卫生,挣的钱全部交给儿子和儿媳妇,平时经常骑个电单车接送晶晶去幼儿园,这样好的公公,不与老人同住,按黄蕊自己的话说,要么是良心被狗吃了,要么就是自己“作”。
这样好的公公,这样疼爱儿子的父亲,在儿子需要骨髓移植救命时,自己不积极主动去抽血化验,却每天给五岁的孙女做营养好吃的,讲英雄故事,
黄蕊从心底里鄙视公公,
想到在生与死面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看来公公人老了,极其怕死,
黄蕊心里想得多,没有好脸色给公公看,
抽血化验的第三天,主治医生看了叶弘文的抽血化验报告,对叶弘文和黄蕊说:“不匹配”,
医生拿起晶晶的化验报告,说匹配,
主治医生说,一个五岁的孩子抽骨髓,你们要好好地照顾她。
黄蕊非常地惊奇,公公的血型怎么与丈夫的血型不一样,
唯有一种可能,丈夫不是公公的亲生儿子,
有事憋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是黄蕊的性格,
黄蕊问丈夫是不是公公的亲生儿子,
叶盛涛说:肯定是,
叶盛涛说:“他爸四十岁,老来得子,妈妈产后大出血,抢救无效,爸爸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孩子能走路了,82年初秋的一个上午,下了很大的雨,爸爸到地里拔菜,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屋里,十分钟时间不到,孩子爬到煲汤的煤球炉边,扒倒了烫锅,烫伤了左脚,为了保住性命,把烫重伤的左脚切了,孩子变成了跛子”。
盛涛记得,父亲为了让自己身残志不残,讲了许多残疾人励志的故事,
盛涛记得上小学的时候,他的爸爸就在学校附近开了一个文体店,既赚钱养他,又看着他放学不让别人欺负,
盛涛牢牢记住爸爸讲的话,脚残,心不残,身体残,不影响聪明,只有好好读书,吃尽学习的苦,以后可以尝到生活的甜,
不负爸爸所望,1997年,盛涛是他们村里队里自恢复高考以来,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人。
升学宴请人吃饭时,
父亲很感慨,举着酒杯对来客说:“感谢村里和队里的人,多年前收留他们逃难的一家人,虽然他的父母在自然灾难的三年里都去世了,但如果没有当年村民的收留,他的一家人早就死了”,
在感谢村里和队上谁谁谁帮助过他的时候,父亲激动得泪流满面,
父亲一把抹干泪水说他终于培养出一个大学生。
那一天,父亲喝了很多酒,让他少喝点,他说喜酒不醉人,
那天父亲哼着小曲,迈着方步,让我杵着拐扙,我们步行一个小时到达文体店,
那天父亲故意不让人开车送我们,他要向路人炫耀,向天空炫耀,向大地炫耀。
黄蕊的父母是湖南人,黄蕊是在父母开的加工羽毛球厂认识了叶弘文,
叶弘文第一次见到黄蕊,缠着黄蕊的父母,要娶黄蕊做儿媳妇
叶弘文说他的儿子除了左脚是跛子,什么都优秀,还是镇上的公务员,
黄蕊的父母碍于情面,答应让两个年轻人见一面,谁知黄蕊竟然喜欢上叶盛涛,
黄蕊的父母也认为叶盛涛除了跛腿,什么都优秀。
盛涛结婚,叶弘文没有大操大办,
叶弘文认为婚礼摆场是给别人看的,婚后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叶盛涛与黄蕊结婚六年,与叶弘文在一起生活,年轻夫妻学习生活,学习与老人相处,叶弘文学习做一个明理的长辈,边开店边料理家务,
一家人认认真真其乐融融地生活,怎奈遭天妒,
三十六岁的叶盛涛在上班的时候突然晕倒,查出是白血病,
晶晶的血型与叶盛涛匹配,叶弘文看着孙女,小脸细嫩胜过白豆腐,他既担心又舍不得,
叶弘文老泪纵横,对着儿子和儿媳妇说:“顾不了那么多了,你们等着”。
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叶弘文领来一对五十多岁的男女,对叶盛涛说:“他俩是你的亲生父母”。
原来,一九八二年秋天的一个上午,
一对夫妻下地干活,把四岁的女儿和二岁半的儿子放在屋里,
四岁的女儿饿了,在炭炉边用瓢在烫锅里挖玉米吃,
二岁半的儿子也要吃,儿子扒在汤锅上,
烫锅歪倒了,砸在儿子的左脚上,
儿子的左腿左脚右脚和右腿都烫伤了,疼得哇哇地哭,
光棍汉叶弘文从田地回村讨水喝的,
叶弘文看到了,顾不上喝水,
抱着孩子向卫生站跑去,卫生站医生急忙上了烫伤膏药,骑着自行车载着叶弘文和孩子去镇上医院,
到了镇上医院检查后,孩子的左脚骨头全碎了,
孩子还有一个八岁的哥哥在上学,放学后的哥哥看到弟弟不在家里,妹妹拼命地哭喊,他到田地喊爸妈,等到孩子的父母赶到镇医院,孩子已经发着高烧了,
医生说,挽救性命,需要切断左脚。
孩子的性命救下来了,父母也穷得家徒四壁了,他们商量着把孩子送到东莞市福利院,正好被串门的叶弘文听到,
叶弘文极力反对,叶弘文说福利院是一些呆痴,盲人的地方,孩子送去以后就废了,
孩子的父母说,家里还有二个孩子,还有二个药罐子老人要平摊打钱,再养一个残疾儿子,实在养不活了,
叶弘文随口而出,你们不养,我养,
孩子从此是叶弘文的儿子,说好过不允许亲生父母相认,
那一年叶弘文四十岁,那个孩子就是叶盛涛。
叶弘文自从有了小盛涛,不像之前那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对生活有了新的规划,
改革开放的第一枪打在南方,叶弘文白天背着小盛涛做批菜卖菜的生意,一做就是三年,盛涛上幼儿园了,叶弘文为了挣更多的钱,有更多的时间陪孩子,他开了早餐店,
盛涛上小学了,叶弘文正正规规在学校旁边开个文体店,里面还有书卖,目的就是照顾小盛涛鼓励小盛涛,
叶弘文四十几岁的时候,有人给他介绍过女人,他也想有个家庭,别人介绍的那个女人死了丈夫,还有二个孩子,
叶弘文不嫌弃女人是寡妇,更不嫌弃寡妇有二个孩子,却嫌弃女人讲的一句话,哪个女人责怪叶弘文傻,收养了跛子。
叶弘文再也没有让人给他介绍过女人,他一门心思花在儿子盛涛身上,
只能读报纸,和加减乘除的叶弘文,对叶盛涛讲了许多正能量的故事,他是叶盛涛的依靠,叶盛涛更是他的精神支柱。
为了儿子的生命,为了心疼孙女,叶弘文对盛涛和黄蕊坦露了一切,
他怕给叶盛涛带来二次伤害,
然而,受过高等教育又进入政府部门工作的叶盛涛,早已经懂得用理性和良知看待人与事。
叶盛涛用亲生父亲的骨髓移植恢复了健康,但他这一生永远要感激和感恩善待的人是养父。
叶盛涛和妻子黄蕊非常感激地对叶弘文说:“爸,您养我小,我养您老,我就是您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