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邬广志带着女儿风尘仆仆的回到老家，母亲在人堆里正玩牌，看到了他们父女俩走来，立刻高兴的对其他人说：“不打了，不打了，我儿子孙女回来了。”
众人一看，可不是，邬广志春风满面的带着活蹦乱跳的女儿回家来了。
一进家门，梅梅就向奶奶要水喝：“奶奶，我要喝水。”
张雪侠端起暖水瓶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孙女，一杯叫儿子喝。
梅梅礼貌的用手接，刚一触碰到杯子，立刻缩回手喊着：“好烫啊！”
张雪侠急忙把水杯放到桌子上，笑着对孙女说：“先放着晾一晾再喝，叫奶看看，把我娃哪烫了？”
邬广志看了一眼女儿，安慰母亲：“没事，没事，都没怎么碰着。”
梅梅揉了揉手，看着奶奶笑着说：“没事了。”
张雪侠抚摸着孙女的头，开心的说：“你看我娃多懂事，多聪明。”
梅梅大声的说：“谢谢奶奶。”
张雪侠笑得合不拢嘴：“看我娃嘴甜的。”
邬广志屁股还没坐稳就去院子看院墙，只见前半截邻居已经砌好了砖墙，他又走到后面，看着土墙已经被岁月洗礼的参差不齐，墙头上已经看不到一点线条，圆秃秃的，墙体上很多地方已经风化，出现了一个个凹陷。
再看一下厨房，对着门口的支着案板的那面墙，已经被炊烟熏的灰蒙蒙一片，左手安置锅灶的那面墙已经熏黑，一直延伸到房顶，房顶上黑乎乎的，连蜘蛛网都是黑的。
村里很多人家去年都用上了煤气灶，母亲害怕不安全，没有买，老式的大锅灶横在面前，木头锅盖已经磨损了两个很多的缝隙，灶台上摆着一个搪瓷盆，里面放着一个大舀饭勺子，一把炒菜的铁铲子，铁铲已经成了黑褐色，看着还是自己儿时的这些炊具，邬广志一阵阵心酸。
好在进门的左手靠墙处已经装上了自来水管，下面接着一个一尺见方的不锈钢水槽。
看着这个水槽，邬广志新奇的问母亲：“妈，这自来水啥时候装的?”
张雪侠瞥了一眼水管说：“今年开春装的。”
邬广志高兴的说：“多少钱?怎么没听你说。”
张雪侠淡淡的说：“是村委会装的，每家都给装了，不要钱。”
邬广志笑着说：“这下好了，不用去提水，省事多了。”
张雪侠一边打开水龙头洗菜一边说：“装这个对咱来说是最好的，现在方便多了。”
邬广志在家看了一圈，又到村里转了一圈，以前的泥土路，全改成了柏油路面，一直通到地里，他感叹：一年时间，这老家村里的变化还真大啊！
刚好邻居家的房子已经收尾了，邬广志和他们商议盖自己厨房的事，包工包料，加上后半截砖墙一共要一万六千八百块钱，邬广志和人家讨价还价，谈好付给对方一万六千块钱整。
张雪侠一看儿子谈妥了厨房翻盖和后院砖墙的活，心里特别高兴，一下子两样事都解决了。
她心想：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这要搁以前，想都不敢想 ，现在上下嘴唇一碰就完事了。
邬广志把厨房的大件东西搬到堂屋，张雪侠搬那些锅碗瓢盆 ，梅梅也兴高采烈的帮着奶奶搬一些小东西，小小的院子很热闹，不时传来张雪侠喊儿子，梅梅喊奶奶的声音，沉寂了很久的农家小院，在这个暑天有了人气。
一间七八平米的小厨房，加上半截十来米的砖墙，五六个瓦工带泥水匠，四天时间就搞好了，天气晴朗，很快就干了，再晾几天就可以把厨具放进新厨房里了。
趁着厨房晾晒的空挡，邬广志带着母亲到镇上去镶牙，梅梅第一次去老家的镇上，看到各种小铺小贩，很新奇，不住的问爸爸和奶奶 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走一路问一路，吃了一路，看见以前没有见过吃过的东西，邬广志会买给女儿和母亲，母亲看见儿子买给自己，赶紧拉住儿子说：“我要镶牙，医生说这几天别吃那些东西。”
邬广志笑笑：“哦，我把这茬忘了，那已经买了，我吃吧。”
离开老家这么久，他也想念老家的美食。
张雪侠看完牙，和儿子孙女又逛了一会儿，才回家。
邬广志来回坐的都是邻村人的三轮摩托车，一趟一人两块钱，他们三个人不用等，上车就走，挺快的。
他不由得感慨：这几年老家人的思想也活泛了，这个车很实用，又便捷，来回到镇上，街上拉个人，这生意还挺不错，只是一趟一人两块钱太少了。
边远山区，这也是现实生活决定的吧！
张雪侠的牙齿要连着换药三天，梅梅跟着爸爸和奶奶去了几次，开始的稀罕劲一过，觉得镇上没有什么意思，又脏又乱又小，走半个小时就走完了。
邬广志看着梅梅没精打采的样子，告诉她给她买好吃的，也提不起她的兴致，毕竟孩子去过了外面，看到过比这更美的风景，再说孩子从小也不在这长大，对这里的小吃什么的远没有爸爸和奶奶那样嗜好 ，只是开始时尝尝味道罢了。
到了第五天，邬广志再叫女儿到镇上她都不愿去了，邬广志和母亲，留她在家不放心，还是把她拉到了镇上。
张雪侠终于镶了牙，家里的新厨房也盖好了，她心里高兴。
邬广志告诉母亲：“厨房盖好了，来镇上一趟，干脆把煤气炉也买上，以后炒菜方便。”
张雪侠说：“不要那个了，我一个人随便烧火都行，买了那个要是忘记关火，那不更危险。”
邬广志说：“我给你一说就会，开关一拧就行了，简单的很。”
张雪侠坚持不要：“我看那个电磁炉就挺好，干净卫生，一个人下面条很快的。”
看着母亲怎么也不愿意买煤气炉，邬广志也就不再坚持，又问母亲：“那你看还要买啥?”
张雪侠想了想说：“那就买些肉和菜，给我孙女好好做一顿好吃的，看那些裙子多漂亮，又便宜，给我孙女也买两件。”
梅梅急忙说：“奶奶，我不要。”
张雪侠固执己见还要叫儿子买：“你拿过来那件粉红色的裙子叫娃试试。”
梅梅急忙跑开喊着：“不要，我不要。”
张雪侠和儿子连忙追上梅梅。
张雪侠以为梅梅不好意思，岂不知，梅梅看不上那个颜色，更看不上那个样式和布料。
邬广志看到女儿坚决不要，就对母亲说：“妈，她不要算了，在学校整天穿校服，裙子都没时间穿。”
张雪侠一听，也就不再坚持己见。
三个人买了一大袋蔬菜，肉蛋，到了家门口下了摩托车，村西头打牌的那群老人看见了，都招呼着：“她张婶，这儿子孙女回来给做啥好吃的?”
张雪侠笑着回答：“这不是才盖好厨房嘛，去镇上跑了四天，才把牙镶了，这才腾出时间，这不，今买了肉蛋，菜，给娃做些家常菜。”
刘婶嘴里发出啧啧声，随后开了腔：“你看你多享福，儿子一回来厨房给你翻新了，院墙也给砌好了，你这日子越过越红火。”
听着刘婶的奉承，张雪侠眉眼带笑：“现在大家日子都好过了，我这不算啥。”
其他人说：“婶子，你快别说，你这么好的日子，咱村有几家，还不算啥，再说，我们就认为你是在假装呢。”
张雪侠哈哈笑着说：“没有，没有。”
回到家，梅梅喝了水就自觉去写作业了。
张雪侠开始洗菜做饭，邬广志帮着母亲洗肉，切肉。
看着以前从不进厨房的儿子，会洗肉切肉，张雪侠知道肯定是儿媳支应儿子平时干这些活的，心里对儿媳又生不满：一个女人家，指使自己男人干这干那，像啥话？
她要是知道儿子休息在家还洗衣做饭，那还不把她气死。
邬广志买了票，再过三天就要回厂里打工了，他帮母亲把厨房里的东西归置好，厨房一派新气象，干净利落。
张雪侠看着新盖的厨房，不住的夸儿子：“我儿这次回来，给妈办了大事，把厨房翻新了，院墙砌好了，妈心里高兴。”
看着母亲高兴，邬广志也趁机对母亲说：“妈，这都收拾好了，以后你不蒸馍就用电磁炉炒菜，下面，又快又方便。”
张雪侠说：“你给我一说，我就会用了，还别说，这电磁炉就是好，快的很，也不用烟熏火燎的，很干净。”
第二天就要去坐火车了，梅梅叫爸爸把新厨房拍给妈妈看。
邬广志拿出手机，把院墙和厨房都拍了照，发给姜欣荣。
姜欣荣看了，高兴的说：“你还别说，真是焕然一新，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倍，你这趟回家干了一件大事。”
邬广志说：“嗯，还带梅梅到镇上逛了几次，给咱妈把牙也镶了。”
姜欣荣问：“镶了牙，咱妈现在吃饭咋样？”
邬广志有意把手机给了母亲，告诉她：“你儿媳妇要和你说话。”
张雪侠拿起手机：“喂”了一声。
姜欣荣在手机那头叫了一声：“妈，听说你把牙镶了，吃饭咋样？”
张雪侠当着儿子的面，笑呵呵的对儿媳说：“好着呢，吃东西现在不影响，啥都能吃了。”
姜欣荣说：“那就好，院墙，厨房也收拾了，家里啥都挺好的。”
张雪侠应付着：“对，啥都挺好的，你妈这些日子身体还好吧？”
姜欣荣说：“她身体很好，每天还去扫地上班呢。”
张雪侠尴尬的说：“人家你 妈身子硬朗，不像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姜欣荣说：“她也是不是胳膊疼就是腿疼的，说要常活动活动，人老了，整天坐着也不行。”
张雪侠说：“对着呢，对着呢，要多活动。”
邬广志接过手机问老婆：“你要带啥东西不？”
姜欣荣说：“带些锅盔馍吧。”
邬广志说：“好，还要啥不？”
姜欣荣说：“不要了，天气热，不好带，怕带来都坏了。”
邬广志说：“那好，腊羊肉腊牛肉也不敢带，二十几小时火车汽车的，坏了就吃不成了。”
姜欣荣急忙说：“别带别带，会坏的。”
梅梅问爸爸要过了手机说：“妈，我和爸爸明天就坐火车回去了。”
姜欣荣高兴的嘱咐女儿：“你出门把爸爸跟紧，别乱跑，不要跑丢了。”
梅梅笑着说：“妈，我马上要上二年级了，不会跑丢的。”
姜欣荣又在电话里叮嘱了老公几句，挂了电话，邬广志收拾行李。
第二天，张雪侠看着儿子又要走了，眼泪汪汪的，很不舍，但是儿子带着孙女要去上学了，自己这半年身体还挺好，没啥大毛病，儿子走也是为了挣钱养家，自己不能拖儿子后退。
邬广志叫了三轮摩托车，和女儿坐了上去，母亲走到三轮摩托跟前拉着孙女的手说：“梅梅，等过年了，再和你爸回来，咱老家过年可热闹了。”
梅梅欢快的答应：“好，奶奶。”梅梅懂事的抱了抱奶奶。
邬广志对母亲说：“立秋后，早晚就凉了，你要注意，冷了就开电褥子，用不了多少电的，药要记得买，按时吃，天冷在外面别呆太久，下雪了小心地滑，走路慢些。”
张雪侠听着儿子的话，不住地擦眼泪，哽咽着说：“我娃放心，妈把牙整好了，以后吃东西不愁了。”
邬广志和母亲依依惜别：“不早了，妈，我和梅梅就走了，有事你打电话。”
张雪侠点着头，跟着三轮车走了好几步，看着车子走远，拐弯不见了，才转身回家。
邬广志回老家的日子，姜欣荣每天加班，没有拉下一天，她知道老公这次回家，花了不少钱，又请了半个月的假，这个月就只有她的工资了，她要多加班，多赚点钱，梅梅快开学了，学费，杂费，校车费，校服费……又是一大笔开支，她得计划好。
邬广志和女儿走了，村里一起打牌的人议论了他两天，人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她张婶，你家儿子出息的很，把孙女都带去深圳上学了，一回家给你把房子院墙也收拾了，牙也整好了，你看你前世修来多好的福啊！”
张雪侠总是带着笑解释：“娃早都想弄这些了，一直都没时间，这次是隔壁刘婶拾掇房子，我没法，趁着机会叫儿子回来收拾了收拾。”
众人又说：“你看你儿子，多听话，你一个电话就把他叫了回来，帮你弄这弄那。”
张雪侠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说：“是啊！我娃对我很孝顺。”
张雪侠压根不提儿媳妇，她不想承认儿媳妇也在挣钱养家，她只在乎他儿子，只知道他儿子挣钱辛苦。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