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我们一生都在寻,寻什么?寻什么?高官厚禄,还是金钱美女?
很多人堕落了,在寻找的路途上失去人性最美好的东西……
这群年轻的人啊!
(一)
在此之前,一直有一个女人占据着我的心灵……
张思思每次打电话给我,不叫我真名,以至于让我一度忘记自己的真名是什么。张思思嘘寒问暖的方式就那么暧昧的几个字:老树,最近好吗?不知什么原因,张思思越是暧昧,我对她就越反感。反感倒不是她叫我的别名,而是她这个人,有一次酒后做梦,神告诉我张思思是我这辈子纠缠不清的女人。然事实并非如此,如今张思思有自己开小店的男朋友,二人感情还不错。
尽管反感张思思,我内心深处还是期望她隔三岔五的听到她那熟悉的温柔声音。
2004年的圣诞狂欢夜,我和公司的同事们相约到春熙路良木缘咖啡馆喝咖啡斗地主。这天刚好是星期五,下午开会的时候文员小周特别提到圣诞夜公司怎样HAPPY的问题,于是原本是一个周的总结会立马变成了圣诞夜狂欢研讨会,后来经过投票决定出上咖啡馆休闲娱乐,公司全体员工必须全部到齐,有家属的尽量带上。老秦说他买单。
晚上七点种,张思思突然给我来电,她说她现在郁闷的不行,成都今年的圣诞节室外活动没有往年热闹,天府广场不允许嘻哈打闹集体狂欢,几十警察早已守侯在道路四周维持现场治安,见到手拿充气棒或充气锤全都被警告并带离现场。我说这些关我什么事,那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年轻人门热爱的,我已经对圣诞节麻木了,何况它是国外的节日,现在的中国人也真是奇怪,过自己的节日都比不上过人家的节日疯狂。
张思思有些生气了,提高了说话分贝,从她的语气中我判断出她心情并不是很好。的确也是,今晚本该是一个快乐的不眠夜,作为一个心思细致的女人,她必定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孤独和无助,要不她决不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而是早就和男朋友参加PARTY了。
我问她现在在哪里?如果是一个人就来良木缘和咖啡算了。她说她就在春熙路龙抄手楼下。
我所在的良木缘咖啡馆就在龙抄手对面,透过被打扮得五颜六色的落地窗玻璃,我看到春熙路上人头攒动,无数的圣诞FANS聚集在一起漫无目的的四处游动。龙抄手楼脚,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在人流和寒风中和一个叫老树的人打着电话,那一刻,我内心居然对她产生的一丝怜惜。
张思思还要在电话里面说个没完,我倒是不急,坐在我对面只握有一张牌的老秦可是不耐烦了,得意忘形的说道:“老树,三个K带一个A,要还是不要?见我仍然沉浸在和张思思的电话粥里面对他的叫嚣无动于衷,坐我上手的老蒋也准备加入催促我的行业。怕引起公愤,我赶忙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回首看手中的牌,只剩下一对王和三个A,于是毫不犹豫的打出对王,刚才还得意忘形的老秦顿时哑口无言。
这一盘,我和老蒋赢了八十。
老秦输了不服气,洗牌准备来二回。我却拿起靠椅上的七匹狼外衣朝门外去。
当我突然间出现在张思思的身后时,她转过身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她眼神里流露出的冬天的感动。尽管张思思穿着红色毛领外衣,可还是冷得嘴唇直打哆嗦,说话都是颤颤惊惊的样子,煞是怜人。她要是我女朋友,我一定会毫无借口的一把揽住她瘦小的腰身,给她脸蛋上贴上千百个热烈的吻。
我问她,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苏明呢?他不陪你?
张思思默默无声。我发起了牢骚,这小老板也真是的,再贪恋金钱也不该在这当儿撇下你不管撒,何况你是张家的千金小姐,他胆大包天敢如此得罪……
话说到半,离我20厘米远处的张思思便有了异样:两行热泪从她酒窝以上位置以时速2公里的速度直往下流,一直流进那鬼魅的酒窝里打着回旋。我的话显然是刺激到她的灵魂敏感处,但我想罪魁祸首决不是我,是苏明,这个在川师大南门开精品店的大学生自助创业“老板”。
张思思牺牲几滴眼泪无关紧要,可她让我对她倍增爱怜就让我有些不安了,而且此时心中的愤怒也被她莫名的给激发。
我点燃一支至尊国宝,心如刀割,当我掏出纸巾为她擦试泪痕的时候,感觉就像是为自己擦拭伤口溢出的血。我想痛扁苏明,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一个极不成熟的想法。
张思思波动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我却被刚才内心的感受和想法所强烈震撼,为何?事隔2年了我对她仍有怜爱之情?难道时间真的不能颠覆一切。不可能,我想绝对不可能。
我已经被陷入一种记忆,但我知道自身是根本无法回到记忆里面去的,记忆已经空洞,一扇现实的门把我阻隔着。
圣诞成都,昭华早被璀璨的灯光刻画得淋漓尽致,城市处于浮华表面享受着节日的欢腾。一大帮世俗不知的年青人,他们幻想把所有的浮躁都践踏在脚下,接受教堂的洗礼,于是他们的热情铺满了成都的所有教堂以及这条成都引以为荣的春熙路步行街。
临街的商铺早就偷偷的关了门,连昔日这个时候门庭若市,雍容繁华的伊藤洋华堂也是关门大吉,留给人们的便只是宏伟的外墙上异常粉饰的圣诞雪景广告和庸俗的祝福语。
一切现象说明,圣诞节来临了,而且无数的人正在过这个节日。他们不惧拥挤、不惧寒风凑在一块叫嚣挥突,我想,要是情景换成是节假日期间的火车站,这帮人或许早就开始骂娘了,但在今天特定的氛围下,人们却是循规蹈矩的享受着欢乐——就算矗立在深沉的夜幕下一动不动,什么事情也不做,彼此对视陌生的脸。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大吼一声:要是有烟花烟火就好了。这句话立即引起了FANS们的共鸣,人群起了一个小小的轰动。
的确是,为什么没有烟火呢?但是已经拒绝了烟花烟火的城市哪来烟花,我想此时多数等待狂欢和正在狂欢的人都期盼着奇迹出现——城市上空破天荒的又燃起了绚丽多彩的烟火。
一片烟火代表着一代人的心。
张思思,她心中的那片烟火难道不期望在这天晚上得以释放,可怜苏明却不给她点燃的机会,反倒在这时候泼冷水,以至于让她的娇小可爱落寞街头,寻不着快乐,只知伤悲。
不过,张思思在落寞的时候想起我,我是很感动的,虽然我身边不缺女人,虽然我知道她给我打电话在预料之中。
良木缘咖啡馆里,老秦他们斗地主正斗得兴起,从我站的地方仰望,可以清晰看见老秦手中挥舞着的扑克牌。缺少了我,老秦他们并不会落单,在我原先的位置,会有另外一个人替补加入弥补我造成的“三缺一”。老秦他们一定认为我重色轻友。
连手套也忘了带的张思思不知不觉中就把她冻得通红的右手放入了我的口袋。
“老树,今天实在不好意思,耽搁了你的娱乐时间”,张思思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楚楚可怜的眼神注视着我。我知道这是张思思的个性,她是个不愿麻烦人家的女孩,即算再友好再熟悉她也总是客客气气。
我们找个优雅一点的地方坐一坐吧,外边太冷,你看你衣单力薄的着了凉我可心疼啊,我半开玩笑的对张思思说。
她用流动的眼波向我点点头,随即拽着我朝斜对面的真锅咖啡馆走去。
我和张思思要了一壶咖啡,服务员给我俩各自倒上一杯后礼貌的问我,先生,您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免费点歌。看来,服务员把我和张思思误认为是一对情侣了。我向服务员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说,那就麻烦让DJ给这位小姐放一首黄家驹的《情人》吧。
二分钟后,熟悉的音乐从咖啡馆里的音响响起,黄家驹浑厚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张思思听得有些感动,泪花在红红的眼眶里打着滚,柔和的灯光下,泪花闪闪发着光芒。此时,张思思心里明白,这首歌是我为她点播的,在这个被苏明抛弃的夜晚,她没有理由不为此感动。二年前,我不知为她多少次倾心清唱黄家驹的《情人》,可笑的是,二年前的我没有老树这个别名,而真名在学校却是响当当的。
(二)
二年前我是M大学校报的文学编辑,课余从事着校报文学版文章的采写和外稿编辑,因发表一篇名为《伤心的爱人》的现代朦胧诗红遍校园,那个时候我没有用笔名的习惯,直到被朋友们称作老树后,我才开始使用老树这个笔名,再后来的发展趋势是老树比我的真名更响亮。张思思和我一个系,不同班,她担任的职务是校广播站站长,校报发行的那天,张思思鬼使神差的选中了我的那篇诗面向全校园朗诵,苦于找不到与之匹配的伴奏音乐,她便根据编辑栏上我留的电话拨了过来请教我该采用哪一首歌曲做音效背景最好,我们讨论了半天,最后我作了选择《情人》的决定,我说那种忧伤的格调比较适合那首诗。
毫无悬念的,张思思采用了黄家驹的《情人》。事后据说,由于选曲的成功和诗的感染力再加上张思思迷人的声音,那个下午M大学有70%的人专注的倾听着《伤心的爱人》。
《伤心的爱人》
那不属于我的红房子
红地毯可以属于任何人
除了我
我以侍者的身份进入宴厅
企图被新娘识破
她与新郎热情的拥抱
证明那是一种幸福
牧师庄严的朗诵
犹如把我推向绝境
万劫不复的我
让一只家犬挡在了家门
——伤心的爱人
2002.12.17日成都东
张思思成为我的女朋友是在我生日的那天。晚上,趁着酒性在南门KTV歌厅的包房里我占有了她,张思思是个处女,为此难过了一个星期。她说她保留了21年的身体就这样给了我,是冲动的惩罚。我没有安慰她,反倒是问她:那你爱我吗?她点点头。我说这就得了,女人的身体不献给自己爱的人还献给谁。
和张思思恋爱一个星期后,我们在M大学外面租了一间单间作为我们的爱巢,那时恰逢学校“严打”,一些以前追求张思思的男生趁机告密,害得学校教务处差点撤消我和张思思的职务。但我们的感情是何等的如火如荼,等查房的纪检队走后,便又双双翻墙出去,回到那个温馨的小屋子里面翻云覆雨。就连后来的“非典时期”也不例外。
一首歌曲放完,我们的咖啡也见了底。此时的成都,从窗外骚动的人群可以看出:节日气氛已经达到高潮。而我和张思思的回忆,也肯定回到了最深处,彼此探索劳燕双飞的秘密。也许,此时此刻,咖啡的味道最能代表我们的心情。
我为张思思盛满一杯咖啡,张思思收回远眺的目光,用一个优雅的姿势端起咖啡仰首而尽。这阵势还真把我给吓住,我说,有你这样喝咖啡的吗?咖啡要慢品才能知其味,就象生活,不能太匆忙了,否则就没有回味。
张思思惊奇的眼神直逼我脸颊,令我全身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我知道这话说过了火,便理亏的低下头等着她的爆发。
张思思没有爆发,她不会“河东狮吼”,我记忆断路,忘了她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
怎么,难道咖啡不能这样喝?现在真恨不得它就是一杯伏特加,生活有什么值得回味,那种枯涩的东西,我希望立马统统忘掉。狗日的苏明,居然和他小店的营业员上床,老树你说,我张思思哪点比不上一个连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外地打工妹,是才华还是容貌,还是……
我打断她的话,心里的愤怒再一次被燃起。“你就别指望苏明这样的男人能守住你一生一世,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这个道理你应该懂,这便是现实,不是你一个张思思就能左右的”,我说。
“你倒还有些幸灾乐祸”,张思思微怒道。
我点燃一支烟。“也许正应了当初我们分手时我的预言吧,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能守住你你一辈子外,恐怕难以找出另外一个人 ”。
张思思转怒为悲,“以前的事情大家都别提了,我知道我有责任”。
这句话令我无比感动,分手一年多以来,这是张思思第一对我说她对我们的感情肩负有责任。但那些伤心的往事,我真的愿再去回忆它,它会触动我的灵魂和对张思思的余情,如果这样,将会伤害到另外的一个女人。
我选择了沉默,希望回忆在沉默中死去,万劫不复。
但似乎我的缄默起不到转移话题的作用,张思思关心起了我的生活,语气中带着浓重的酸味。
“燕玲对你好不好,她可是个好女子”。
“一般般吧,你应该问我对她怎么样”,我淡淡的说。
“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你应该知道她是谁。”
张思思又哭了起来,抽泣的声音和泪水几乎淹没了音乐,此情此景,我感觉自己的鼻子很酸,泪水,冲出了一直被我抑制的泪腺。
无法控制的,我抓住了张思思的手……
(三)
张思思让我想起了燕玲。
燕玲是我在三个月前公司召开的客户座谈会上认识的,她是一家女性专卖商场的客户经理,和我们合作过成都“五一黄金周”的一场步行街展示会。那次座谈会公司派她一个人来,形单影只的她,被酒店的服务员安排和我坐在了一起。近水楼台先得月,座谈会变成了我和燕玲的私人交流会,我们聊起了彼此跨出大学校门后的工作和生活,毕业两年,燕玲做过促销,做过门市小姐,后来接触销售行业,凭借口才和那张令无数男士倾心的脸蛋把自己推向经理的位置,挤身白领阶层。和我一样,她也有过一段惨痛的爱情经历,两人风风雨雨二三年,临近毕业却承受不住现实的考验分道扬镳,男友去了深圳,说是为了事业和肩负的家庭责任,而她却执意留在成都,理由是成都是她最喜欢的城市,温柔、暧昧、强烈的文化氛围。
燕玲的故事正是目前许多大学生不断上演的悲剧,年青人不相信天荒地老,而是前仆后继的追随分手的可悲结局,似乎,爱情的最初就是一个悲剧的开始,因为爱情,在激情之后总是对未知的将来低下高尚的头颅,放弃曾经的山盟海誓,或是由于来自社会、家庭的种种压力爱情慢慢变质,世俗化便是清纯的校园恋爱在踏上社会后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燕玲说她和男友彼此不愿为对方牺牲,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爱情存在,如果真有爱,那么她或者是他都会为对方牺牲自己的理想以延续爱情,爱情于她的灵魂,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无条件服从和付出,但她没有。她觉得自己很可悲。
从燕玲幽怨的言语中,我看出她是一个爱情至上,就算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也可以快乐一生的好女孩。
当我告诉她她比我幸运时,她多少感到有些惊讶。或许在她的情感思维里,已经储存了她是最悲伤人的信息。
我说曾经我有过真爱,但最后却是以性格不合为借口残忍的分裂了爱情,而你还未遇上真正喜欢去爱的人,分手是理所当然,是最终结局,因此说不上伤悲和凄惨……
彼此真诚的倾诉使两个经历感情创伤的人突然间找到一种温暖的感觉,好似对方就是自己的一面镜子,能照亮自己,也能发现自己的缺点。会后,我们都有些意犹未尽,相互留了私人电话和电子邮件。
成都的深夜依然不会失去它暧昧的特色,街灯一盏接一盏的传承着这个城市的思想和魅力,春南街口,出租车司机们忙作一团,一批又一批的青年来来去去,向这座城市陈诉着欢乐和疲惫。这个特殊的夜晚,或许成都还来不及沉睡天就亮了,因为它的子民们已经积蓄了精力和时间,把所有的苦恼和快乐,成功和失败,无偿献给了这个寒冷的夜晚。就如我和张思思,偶然的坐在了一起,旧事重提。虽然我们预先没有约定,没有对这个节日抱有幻想和好感,但还是不自觉的融入了潮流。
所以人,很多个性已经被现实慢慢磨去了棱角,而自己却全然不知,所有那些高傲和愤怒,皆被城市的繁华淹没,尽管没有纸金迷醉,却已陷入看不见的泥潭。
燕玲在她老家重庆一定也是尽情享受着节日带来的激情和欢乐,就在前天,由于她妈妈动阑尾切除手术她便向公司请假回了重庆,之前我们约定圣诞节到狮子楼吃烛光晚餐的事情不得不取消。
重庆是一个剽悍的城市,相信那里的节日气氛比成都更浓,FANS们也更疯狂。
我想起了燕玲,想起了现在应该给她打个电话问声好。
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来自“塔娜”的N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息,我的心里紧张起来。为了不影响我和张思思,刚才我关了手机铃声,把手机放在了文件包里。
短信息显示:老树,是和朋友打牌还是在勾兑女人,居然电话都不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外面那么热闹,我却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真是无聊。你给我放老实点哈,不然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塔娜。
我赶忙回电话过去,话务员提示 “对不起,你播的用户已关机”。我有些气恼,心想这丫头又把她的倔脾气搬出来压我,这样的手段她是屡试不爽,而我却拿她没有办法。查看来电时间,居然是两个小时以前。
张思思感觉到了我心里的微妙变化,迷人的微笑瞬间牵强的挂在脸上,这是张思思惹人宠爱的一个鲜明特点,即算她心情不好,她也会把自己的伤心事情搁下来安慰人。也就是让我无法理解,无法原谅的是为什么当初她是以性格不和为由和我分手。
“老树你没事吧?”说话间张思思为我倒满了咖啡。
“没事”,我说。
“就别为那些事情伤神了,今晚应该高兴才对,往事也别再提。”
“来,我们咖啡当酒干一杯,虽然这不是你喜欢的伏特加,你就把她想象成伏特加吧!”张思思说完端起咖啡举在我眼前,先前眼神里的忧郁早已变成无可抗拒的妩媚。
“好,你最应该高兴起来,这杯咖啡喝下去,你就把苏明埋葬在心底吧,何况他原本就不在你的心里!”
张思思有些激动,说了一句让我匪夷所思的话:“来,老树,为我们的友谊和爱情干杯!”
咖啡以伏特加的形象灌进胃里,第一次,我感觉原来咖啡也可以喝出酒的感觉,而且回味无穷。
我忘却了自己。
忘却在张思思的眼泪、微笑和回忆的交替作用下。
忘却在她复苏的温柔中。
(四)
酒店。
这是一个漂泊的人夜晚向往的地方,我和张思思不算是真正漂泊的人,但是今天,即算有家也是无家可归,张思思不可能回到那令她心伤的南门,我也不可能把她带回我住的地方,因为那是属于燕玲的房子。
张思思强烈要求订一间豪华间,已经是凌晨1点,我觉得多少有些不划算,当然决不是我老树开不起房钱,而是我的思想仍保留着一点底层人民精神,我感觉太奢侈了对不住我的过去。
刚毕业的时候,我和老四、烟霸三个为了工作尝了不少苦头。为了省钱,三人合租一间东门二环路以外的单间,一张大床和小床就占去了空间的全部,每天早晨,我们穿着一套劣质西装和一双假皮皮鞋步行10分钟到站台等公车,晚上便回到狭小的寝室谈论当天的工作和研究客户心理,在艰苦的环境下,我们的口号是半年之内挣足10万。
做广告销售,500元的底薪连基本生活保障都不能满足,我们看中的只是销售行业的高额提成,相信凭借能力和一颗真诚的心一定会在业界成为销售精英。那时,许多毕业生都不愿意做销售,但成都又是以服务、销售为主体的商业休闲城市,应届毕业生根本无从选择,因为没有经验和资力去从事管理和技术型方面的工作。
我们选择销售的唯一目的:快速挣钱,为自己的理想积累金钱资本。那种被一些大学生认为是稳定收入的死工作被我们唾弃,我们也不想被每月一两千块钱的死工资套死,假如那样,我想人永远是没有追求的。
有追求的人,当然是做有追求的选择,面对没有收入保障的销售,我们无所畏惧,勇气让我们在一年内赚足了10万。
10万,对于大老板来说是九牛一毛,对于我们,却是改变一生的财富,是一个人生的大转折。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我们才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现实社会物质生活很容易追求,但是精神领域却是很多人无法抵达的。一些人生活在怨愤中,为了养家糊口干着自己不喜欢的事,他们面对理想的诱惑无能为力,只有把自己的委屈用一个词语来搪塞过去——责任。如果一个人把如此沉重的词语扣在脑袋上,那么即算他身处底层生活,也是一种说不出的伟大。
而人们忽略了一点,责任是一个不断追求新生活和高层次领域男人才有资格承载的。安于现状的男人或者是女人永远没有资格说这个沉重的词语。在成都,这个相对的发达的城市,无数安于现状的人正组成一个危险的群体侮辱着“责任”赋予人的力量和勇气。人们无法抗拒这座城市独有的休闲特征带来的慵懒,正因为休闲的光环,许多人把慵懒和不思进取理解成一种高品位的生活方式,而他们的生活方式是——“三缺一的麻将”、“二缺一的地主”……
和张思思恋爱的时候她问我这样一个问题:你最实际的理想是什么。她所说的最实际的理想仅限于一个人一生所能抵达的最高点,而不是年少时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说我不是卢梭,我最实际的理想是能够做一件事情成功一件事情,一步步达到预定的目标。
那你的预定目标是什么?
是27岁在成都有车有房。
话到此,张思思便不再穷追不舍,她知道再也无法从我口中套出有关理想的话题。
我很理解她当时的想法,每个女人在那个年龄阶段对自己另一半都应该有一个深刻的认识,尤其是关于事业。女人担心自己的男人没有出息,生活不能随心所欲,爱情因为窘迫的物质生活无端承受一些莫名的争吵,从而导致决裂。
其实张思思并不是缺钱用,是她摆脱不了世俗。
所以,临近毕业的时候,我知道,世俗的爱情正一步步把心底神圣的真爱推向深渊。
因为,我没有给予张思思一个承诺,哪怕是一个敷衍。
27岁,说遥远很遥远,那时我大四,22岁。
27岁,说近也近,前后只不过5年。
不过5年的青春,对于一个女孩来说,着实珍贵。从国情出发,她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寻找一个爱他的富有的男人。
床上的张思思一丝不挂,一年没有碰过她的身体,徒添了几许成熟的味道,感觉比以前更加具有诱惑力。我以为我会很沉着的对待她的肉体,但是她的改变令我有些迫不及待,我发挥出了超过一年前的那种疯狂和激情,而所有这些,在燕玲身上已有好久没有感受到。
我象一个好毫无性经验的少年欣赏并享受着她的身体。内心滋生出一个变态的想法:这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张思思的不甘示弱使这场男女之间的战争在暴风雨中开始,结束。我们在欲望中忘却烦恼,甚至道德。
室内的温度让人忽略了要穿上衣服,我和张思思躺在酒店柔和的席梦斯床上久久凝望着对方,激越之后,我们都平静下来。
我点燃上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窗外,激情的成都沐浴在灯红酒绿中,车辆和行人用行动掩盖了这样一个事实——这已经是2005年12月25日的凌晨3点,黎明已经不远了,但我感觉自己正慢慢的坠向黑暗。抱着唯一的希望,我再一次拨打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直至话务员的提示把我的幻想完全粉碎,让我回到肉体交融后的现实中。我没有感觉对不起燕玲,在心里,我只是想在这个时候给她送上迟到的问候和祝福,和她恋爱至今,相互间没有那些肉麻的情话,只有生活和工作上的照顾,她是一个很实际的人。
一支烟静静的燃烧殆尽,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味道。
张思思用她那纤嫩的手勾住我的脖子,一张湿热的嘴唇轻轻的贴上了我的脸。娇滴滴的说道:
“想什么呢?是不是后悔了?”
我摇摇头,“我从不后悔,难道你不清楚我的个性”。
“你不感到内疚”,我反问她。
她向我要了一支烟,用一个别扭的动作夹在手上。
“我内疚什么,我的第一次送给了你,你也占了我的心……”
“你胡说,那当初为什么和我分手!”她的话激怒了我,方才激情留下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让我于刹那间回到一年前我们分手的那个晚上,一种耻辱涌上心头。
张思思没有因为我对她的怒火而生气,反而镇定的说:“是的,当初是我提出分手,而且分手不久我就认识了苏明。”
“这是事实,你不用解释我也知道,你给我说分手的原因。”
“你应该清楚你的性格……”
我打断她的话,用反讽相讥的语气说道:“是因为我们性格不和。”
张思思不予理会,尽管我满腔的愤怒。
“我不用向你解释什么,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说完她抢过我手上的打火机自己点燃那支烟。
我从没有如此震撼过,张思思的这句话,让我的愤怒瞬间转为惊讶,足以让人痴呆的惊讶。
我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此时此刻我真的不愿意去想它,但是脑子已经被不断重复上演的感情回忆搅乱。如果张思思此话是真,那么我该如何面对我现在的生活,是放弃燕玲和她破镜重圆还是痛下心来忘记这段感情,但是无论我选择什么,都会伤害到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人。
我爱张思思,同时也无法舍弃燕玲,男人和女人的纠缠永远也没有解脱过,难道我能摆脱这些缠绕?
如果张思思的话是假的呢?那么我岂不是……
猜测让无尽的烦恼充塞着大脑,我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从此就变成尘埃,融于空气中,自由的飘荡,不为方向和目标伤神,那样我便不再充当着“寻找”的属于人类的角色,尽管失去了生命,但我自由了。
我对床上半遮半裸的张思思说,“现在我真的需要静一静”。
那天天亮前的最后几个小时我是在酒店外面的大街上度过的,我像一个失忆的人徘徊在城市的道路上,直至天明张思思从酒店出来把我拽上出租车。我思考着这样一个古老的问题:我们活在世上,在城市的急流中打拼,有人不惜生命、有人不惜尊严、有人受尽屈辱、有人历经磨难,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这就是我所迷惑的问题,因为它的答案,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五)
晚上六点燕玲幽灵般的出现在她的家门口,手里提着大包从重庆老家带回的她妈妈亲自阉制的腊肉和香肠、两瓶我最喜欢喝的“金佛老窖”、两条“龙凤呈祥”香烟。所有的东西都是我最喜爱的,读大学的时候宁可少买一件衣服也要满足对美品美食的欲望,工作后更是狂,没有腊肉这道菜连饭都不愿吃……
双脚刚踏进门,燕玲便说:“本来打算再多带一些,但是一个人赶车不方便,而且体力又有限。”
“为什么不叫我开车来接你,让你一个人提着那么多东西做穿城运动”,我责备道。
“哟,老是把老四的QQ车当自己的使用,你脸不红我还红呢。”燕玲嬉笑着她的一张俏脸,把东西放在了沙发上。
“你的意思是QQ轿车低档了侮辱了你的美臀是不是?”我调侃道。
燕玲一下扑进我的怀里,“笨蛋,现在这么堵车,你开车还不如我打车呢。”
一句话让我感动得差点语无伦次,继而想起和张思思的相遇,心口隐隐作疼。从这一点上看,燕玲更象是妻子,而不是单纯的女朋友了。
她让我不安并害怕起来,在不露声色中,灵魂开始重新审视着自己。燕玲上了洗手间,我若无其事的打开DVD,放入一张黄家驹的纪念专辑,并故意把音量调到最高。熟悉的旋律回荡在燕玲的新房:
盼望你没有为我又再渡暗中淌泪
我不想留底你的心空虚
盼望你别再让我像背负太深的罪
我的心如水你不必痴醉
盼望我别去后会共你在远方相聚
每一天望海每一天相对
盼望你现已没有让我别去的恐惧
我即使离开你的天空里
哦你可知谁甘心归去
你与我之间有谁
是缘是情是童真还是意外
有泪有罪有付出还有忍耐
是人是墙是寒冬藏在眼内
有日有夜有幻想没法等待
多少春秋风雨改多少崎岖不变爱
多少唏嘘的你在人海……
又是《情人》,它总是让我情不自禁的跟随它的节拍哼唱,每当这时候,张思思的影子便随着那音符在脑海里起起伏伏,往事尤似电影,浮现眼前。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内疚的时候还去回忆张思思,是燕玲的爱过于沉重还是我在逃避燕玲?
但的确,《情人》这首歌是与我和张思思发生的感情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占有张思思那天,老四和烟霸合力用伏特加兑雪碧把我罐得晕晕乎乎,之后又起哄着让我当场为张思思演唱《情人》,这无疑使我和张思思的关系由暗变明。当我声情并茂的唱完整首歌曲,全场掌声呼声不绝,张思思也顺理成章的躺进我的怀抱。
燕玲扭着翘殿从洗手间出来,娇滴滴的说道:“咋还放这么老的歌,给你听听陈坤的《渗透》吧,我正好从家里带来一张,你做策划的,应该了解这些时尚新闻。”说完从沙发上的挎包里翻出一张崭新的歌碟放入我手心。
我极不情愿的换下歌碟,楞着眼睛看了燕玲一眼,她没有理会我,笑着扔给我一句话:“今天晚上叫老四他们过来一起吃饭吧,尝尝老娘的地道重庆厨艺”,不等我有任何反应,她便径直起身跳起了舞蹈,音箱里,陈坤用他那磁性的声音唱着《烟火花》,燕玲的舞姿如同那绚丽的烟火迷幻了整个客厅。
既然燕玲有请客之意,我便当仁不让的拨通了老四的手机,对方有隐隐的女性淫荡的笑声,不过这也在我预料之中,我猜想这家伙一定又去了洗脚房。自从走出社会,有了工作和固定收入,老四就把“洗脚”“按摩”当作唯一的休闲方式。老四说其实洗脚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主要目的在于从事“洗脚”服务的漂亮服务员,前几天老四才对我宣称他已经钓上了一个富侨的洗脚妹,是刚从郊县农村出来的,模样俊俏,丰乳肥臀,据说还是一个未开“苞”的处女,老四对此津津乐道,并感慨“处女难寻,难于上青天”,老四的想法难免太武断,不过这不怪他思想传统或者是素质低下,可以理解的是老四大学时候耍的几个女朋友都不是处女之身,或多或少都受到过不同程度的侵犯,以前我问过老四,我说处女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你要用一个女人是否是处女来衡量她的感情真假,老四说那些都不重要,只是在这个感情速配的半开放式年代,处女的价值太珍贵了,因为处女在慢慢减少,继而成为稀品,物以稀为贵嘛!
我向老四表明来电目的,说燕铃要展现厨艺做一顿新年团圆饭。
“我正在陪一个客户,现在在百联天府对面的富侨,要不树哥也过来放松放松。”老四半开玩笑的对我说。紧接着话筒里传来一声女性特有的尖叫,估计这斯的手又不知摸到人家哪里去了。
我说甭管你客户不客户,一个小时赶到南府锦公寓来。重重的按下手机“挂断”键后,心里感到有些愤怒——“他娘的客户,人活一辈子好象和客户忙个没完”。
烟霸接了我的电话说他正在回家的路上,九眼桥又出现“下班堵车症”,目前车以每秒10厘米的速度行进,今天又被一个老客户放了“鸽子”,心情真是糟透了。我告诉他燕玲正准备了重庆的美酒美食招待,过了桥就下车吧,我给你冲冲烦恼。烟霸当然是欣然应允。
说起烟霸,这可是个非常本分、敬业、忠贞的家伙,他的感情就象一壶老酒、除了上次陪乔雨到空军医院做人流外没有请过一次假、几乎没有出轨行为——自从和乔雨认识以来连舞厅都没有进过,有这样良好习惯的男人,很难把他和一个成功的网络营销者联系起来。乔雨和他算是一对老夫老妻了,耍朋友以来只闹过一次分手,在我们这个圈子里面成为佳谈,他们也成为我们的学习榜样。只是令人费解的是,似乎没有几个向他们学习。
结束了和烟霸的通话,突然间对“客户”这个词语百感交集。今年仿佛是个“客户”年,你客户、他客户、我客户,大家都有客户,客户成为上帝,客户就是老子,为何?因为客户直接代表着利益,没有了客户谁都别想在这座城市活下去。客户是我们的收入源泉,客户是我们努力寻找的东西,就象我们的精神领域一直渴盼着的那份纯洁的爱情。想想也是,商业社会的甲乙方交易,不就是客户与客户间的交易吗?
前些天《成都商报》有调查报道,说2004年中国最骄傲的年度人物是获得奥运田径110米跨栏冠军的刘翔、最酷最经典的广告词是一句矿泉水广告词——我能。我就想,为啥不评一个2004年最具有商业价值的词语呢?那么当“客户”二字莫属了。
再过几天就是元旦,2005年的春天即将到来,“客户”还能在2005年充当潮流的主导者吗?
(六)
老四按响燕玲家门玲的时候,燕玲已经把最后一道菜端到桌上。我们三个都用同一种表情看着他入坐,这斯,要是再晚点我们都要望眼欲穿了。
老四带着愧疚的表情扔了一包紫娇在桌上,发出一句牢骚:“今天我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户,对烟酒不感兴趣,对女人到是有特别的喜好”。
“烟酒伤身嘛,其实好色的男人就是要戒烟戒酒,我觉得那斯聪明。”烟霸发表了他独特的见解。
“这话回去对你的乔雨说吧!”老四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客厅里顿时弥漫着欢声笑语。
我打开心爱的老家特产“金佛老酵”,为每个人斟上满杯,然后又额外的斟了三杯,老四目睹我的举动,知道是盛的罚酒,二话没说一口气把三杯干完。
“这样应该公平了”,老四说。“也该你们表演了”。
我把面前的酒端在手上,站起身,说道:“新年就快到了,大家应该干一杯。”
“为什么干杯呢”
“为友谊和客户干杯”烟霸说。
“为女人和金钱干杯”老四说。
“为世界上最神圣的爱情干杯”燕玲说。
“该说的你们都说了,我还说什么呢?”
“我为大家干杯吧!”
酒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本质意义上的酒,喝下去也没有回味那种感觉,我们喝的只是酒赋予的气氛和感情。真正品酒的人,他绝对是超凡脱俗的,决非我们这些凡男俗女。我们喜欢酒,只是追随它表层的刺激和凛冽,达到解脱烦恼和敷衍场面的目的。人们在喝下酒的那一刻,思绪万千也是为了尘世的俗气。
大家对燕玲做的菜赞不绝口,酒肉下肚,各自的话自然多起来。燕玲是我们之中唯一的女性,话题自然而然的转移到我和她的感情上来。
“玲姐,什么时候才把这酒变成你和老树哥的喜酒呢?”,烟霸端起酒欲和燕玲干杯。
多喝了三杯的老四趁热打铁也举起一杯朝燕玲迎去,“是啊,你们也该结婚了,而且你也买了房子,住的问题不愁了。”
我打断老四的话,同时向他俩使了个眼色,“老四这话可不要乱说,现在我们都还那么年轻,谈婚论嫁的是不是太早了”。
或许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燕玲端着一杯酒,面对我,“老树,我得正式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你说”,我也端起一杯酒。
“你真的喜欢我吗?现在你的两位兄弟在场,你要说实话。”
“你说的是废话,不喜欢你我和你谈什么恋爱。”我说。
“那好,2005年的五一节我们结婚,你说好不好?”
这个问题犹如千斤压顶,让我措不及防。婚姻,是一个多么沉重的话题,尤其是对于我,对于我们这批年轻人。而且我想这也不是我谈婚姻的时期,首先是感情上有张思思的影子,其次便是住房条件和代步条件还未解决,虽然有些女人并不在乎华丽的房子和车子,比如张思思和燕玲,但这已经是社会默认的幸福婚姻条件。
我凝视着燕玲,她用眼神向我传送着幸福的渴望,这种神情比当年客户会议上传送的秋波具有震撼力,但是它一点没有给予我心灵跳动的感觉,我唯一感觉到的是失去空气窒息的感觉——这真是太突然了,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给予她一生的幸福,因为我无法确定自己会喜欢她一辈子,更何况我对张思思还有一种“恨其不争”的爱意。
我放下酒杯,当作众人的面用有生以来最委琐的方式说出这句话——燕玲,这事等以后再说吧,现……现在还不是时候。
燕玲不会料到我会当众拒绝她,她收回目光,缓缓放下酒杯,然后又拿起,之后一饮而尽。
“你这是在逃避现实!”,燕玲幽怨的说道。
“不是”,我说。“是我的条件不够成熟。”
“你不用拿这些理由来搪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张思思。”燕玲的目光直逼我眼神,我感到脸颊有一种灼人的痛。
“一个人的记忆是不能忘记的。”我给了燕玲一个模糊的答案。“但是我也喜欢你”,随即我又说。
“我不想再听你说喜欢我这句话,你知道吗?女人最终需要的是稳定,一个女人不可能谈一辈子的恋爱。”
燕玲说完趴在桌沿上呜呜的哭起来。
哭,只代表两种心灵感受,一种是高兴,一种是悲伤。一场聚会,眼下便被悲伤的气氛包围,老四和烟霸一言不发的坐着抽烟,欢乐的新年聚餐弄成如今这样子,他俩也有逃不脱的责任。也许他们方才只是出于一个调侃氛围的目的,但谁又会料到燕玲当真的提出结婚。
老四掐灭烟头,安慰燕玲道:“嫂子不必太在意树哥的话,现在是什么年代嘛,婚姻只是一种形式、一张纸而已,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是否快乐。”“快乐不就是我们这代人寻找的东西吗?”
老四一般很难说出这样实在、人性的话来,燕玲听后止住了哭声,旋即起身向卧室走去。“你们自己吃吧,我想暂时回避一下,谁也不要来打扰我。”话毕,房门便被她重重的关上,接着便是反锁的声音。
“会不会出事?”烟霸焦急的问我。
“放心吧,她不会自杀的,都是你们惹出来的麻烦。”
我倒很清楚燕玲的个性,她是一个异常理智的女人,决不会为感情上的事情觅死觅活,但是我想今天晚上的事情必定伤害到她的心,和她恋爱以来,这是第一次和她发生正面冲突。我的回绝残忍的击破了他美丽的婚姻梦,每一个女人都希望披上洁白的婚纱,闭上眼睛在牧师的庄严朗诵下接受自己爱的人以及爱自己人的吻,那样的吻是何等的甜蜜和幸福。
大家都没有心情再吃下去,老四开着他新买的廉价QQ轿车拉着我们上狮子山一家新开的烧烤排骨馆,三人喝至老板打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今夜的府南河出奇的平静,从桥上俯瞰河面,两岸的高楼和迷离的灯光组成一副美丽的风景画映照在清冽的水中,而我却没有勇气正视自己的倒影,它的迷惘和颓丧无端破坏这副城市画面的静谧,徒增几许神秘的伤感。凝望城市深处,心里又不禁思绪万千,我在想:对于这座城市,我到底是多余还是上帝特意安排的一个午夜守望者?就在几分种前,老四开着车把我丢在燕玲的公寓楼下,他叫我回去好好安慰安慰燕玲,然后绝尘而去。但我感觉自己已没有回到燕玲房间的勇气,那温馨的环境,让我歉疚、窒息。凌乱的思绪让我在楼底徘徊不定,彳亍的步伐,把我带向熟悉的九眼桥。
望江公园,依傍着府南河静静的沐浴在城市氤氲的夜空气中,触景生情,我想起公园里面的小石径,想起张思思,不知,那小石径是否仍遗留有我和她相拥而过的影子?也还记得池塘边那棵虬劲的松树,是否仍残留着我用小刀为她雕刻的“我爱你张思思”这六个字的痕迹……又忆起两天前酒店里张思思说的那句话——我不用向你解释什么,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心里顿生爱恨交织的错觉。
而我身后,安顺廊桥灯壁辉煌。这坐标志成都一段悠久历史的桥梁,以一种黯淡的格调和府南河水相互晖映,记得它新修落成的那一天,我和燕玲亲密的合影见证着它复古的每一个角落,我们依靠桥栏,对每一处雕刻评头论足……
我已经被两个女人的爱包围,她们,一个令我捉摸不透,一个却是坦明心迹要和我结婚。我到底更爱谁呢?相比之下,或许张思思占有的爱要多一些,但我也不愿放弃燕玲,因为它是真正融入我生活的女人。如今想来,以前和张思思校外租房同居,其目的不单只是为了满足豆蔻年华时的性欲望,有人说过,性是爱的必然结果,那么我想和张思思必然有爱存在了,而且是由来已久的。
至于燕玲,我与她也许是一段极其错误的姻缘,既然我内心还爱着张思思,为何又安排我们相遇呢?岂不是上天的捉弄,让我在凡世的爱恨情仇中受尽煎熬之苦。鱼和熊掌,古今谁兼得过?
河风突然间吹得厉害,江面上泛起阵阵波光,这一副城市的静态图画,瞬间消失在夜色涟漪中,我全身不得不因此打了个寒颤,抬头仰望南府锦公寓第八层燕玲卧室的落地窗,隐隐可见淡雅柔和的灯光飘忽在浅黄色的窗帘后面。估计这丫头一定是无法入睡,此刻正盯着天花板苦思冥想呢!我想若换着另外的女人也会失眠的,毕竟婚姻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因为冷,让我感受到城市的所有落寞和孤寂,同时内心产生强烈的归家感。但是家呢?家在何处,我没有家。燕岭的家虽然不属于我,但是在成都,此刻,此时,它便成了我唯一的向往。
突然间我发觉男人也是贱的,方才没有勇气回到燕岭的屋子,现在却又对它产生了依恋。
带着试探的心理,我给燕玲发了一条短信:塔娜,我现在在楼下,午夜的风,怎么如此绝情?
约莫过了二十秒,我收到燕玲的回信:亲爱的,赶快上来吧,没有你的屋子,格外冷清。
看了这条短信,我全身不经意间温暖了很多,脑子里杂乱无章的思绪,都被这暧昧真切的情调所湮没,顾不及多想,我飞身朝八楼的灯光奔去。
当我推开那扇熟悉的门走进屋里,燕玲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我,她穿着一套薄薄的睡衣,我可以感受到她淡淡的体温和沐浴后散发出的清新阿迪达斯沐浴露味道,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的香吻贴在了我的颈脖。
这一刻,我怀疑自己已脱离凡身,所有的俗世纷扰都被女人的温存和柔情吞没。
因为元旦钟声的敲响,2005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而这个新旧交替的节日,年轻的一代仍沉浸在圣诞节的余劣气氛中,据说这一天的凌晨成都各大教堂都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当然最狂欢的还是红灯区的酒吧、茶坊、以及西餐厅。年轻人庆祝的方式,让没有生命的节日都感到悲哀。
也许传统节日和娱乐节日的区别就在于此吧——传统,正慢慢被人淡忘,娱乐,却被所有的人记在心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