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

梁·陶弘景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

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诗词鉴赏丨《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 梁 · 陶弘景

学习过中医药的人,没有不知道陶弘景之名的。这位生活在南朝宋、齐、梁三代的学者,在汉代流传下来的《神农本草经》的基础上,益以魏晋时期诸医家记录下的药学内容(即《名医别录》),加之自己的经验注述,而成《本草经集注》一书,收载药物730种,成为中药学发展史上承前启后的重要著作,也是后来第一部国家级药典——唐代《新修本草》的基础。

诗词鉴赏丨《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 梁 · 陶弘景

《名医别录》书影

但陶弘景的一生,远远不止于他对本草的研究。

在齐梁年间,他可谓是影响力虽大的学者和政治人物之一。连正史的记载中,都赋予他神异的出身,“母梦青龙自怀而出,并见两天人手执香炉来至其所,已而有娠,遂产弘景”(《梁书·陶弘景传》)。他幼时博览群书,十岁时读葛洪《神仙传》,“便有养生之志”。及长时,“身长七尺四寸,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细形长耳”,不仅“读书万余卷”而且“善琴棋,工草隶”,十七岁时,与江斅、褚炫、刘俣合称升明四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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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宰相陶弘景》,戴敦邦2000作

这样一个风姿俊朗的青年名士,正是魏晋南朝时人心目中的偶像。但陶弘景对政治的态度始终是疏离的,早期只出任过诸王的侍读及掌管文书的书记一类职务,且“虽在朱门,闭影不交外物,唯以披阅为务”。终于,在齐永明十年(492),三十七岁的陶弘景脱下朝服,上表辞禄,退隐于句容的句曲山(茅山)。这一住,就是四十五年。

这四十五年的光阴清静而又充实,足以让这位“华阳隐居”实现他“一事不知,以为深耻”的心念。他性好著述,又尚奇异,遍涉经学、文艺、丹道、医药、天文、地理、历算、兵学、冶炼等各个领域,著作多达七八十种。在医药养生方面有重要影响的,除《本草经集注》外,还有《陶隐居效验方》《真诰》《养性延命录》等等。同时,他的名望和对世事人情的卓越洞察力,让他用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对时局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就连“梁”的国号,也是他援引图谶,向萧衍进言而确立的。梁武帝继位后,屡次请他出山而不得,于是“恩礼愈笃,书问不绝”,凡国有大事必来咨询,从而成就了他“山中宰相”的美名。

这首小诗的背景,一说是回答齐高帝萧道成的诏书所作,一说是回答梁武帝萧衍的诏书所作。

诗词鉴赏丨《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 梁 · 陶弘景

“山中何所有?”是皇帝的诘问,言下之意非常清楚,山中的清修生活哪里比得上世间的繁华呢?而陶弘景的回答简洁直白,“岭上多白云”,既是事实,又是隐者的情怀所寄。接下来的两句看似谦卑,好像还在遗憾山中飘忽不定的白云只能自赏,不能持赠陛下;实则傲骨内蕴,将自己与红尘俗世截然分离开来,怡然超脱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在陶隐居的眼中,还有什么比白云一般自由自在的生活更为重要呢?

《梁书·陶弘景传》就记载他在读书著述之余,“每经涧谷,必坐卧其间,吟咏盘桓,不能已已……特爱松风,每闻其响,欣然为乐。有时独游泉石,望见者以为仙人。”陶弘景在《答谢中书书》中,也曾描述过这样的山川之美:“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俱备。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大自然的美景,是隐逸之士的专利,即使是权倾天下的君王,也不过是俗人一个,难以领会这山水林泉的乐趣,这怎能不使陶弘景引以为傲呢?而且从此诗中可以想见,陶弘景对于皇帝的态度是平视的,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也是荀子所说的“从道不从君”的体现。

这首答君王之诗的清淡平实,与他在好友沈约去世后写的悼诗形成鲜明对照,“我有数行泪,不落十余年,今日为君尽,并洒秋风前”,这样的情感只有在面对知音而不是面对权势的时候才能喷薄而发吧!

诗词鉴赏丨《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 梁 · 陶弘景

陶弘景是道家的代表人物,后来在南朝崇佛的大环境下,又诣鄮县阿育王塔受戒,佛道兼修。他善于养生,“年逾八十而有壮容”,至八十五岁而逝,遗令薄葬,被谥曰“贞白先生”。言行抱一谓之贞,清净素洁谓之白,入世而出世,无为而有为,唯华阳隐居耳!

作者:张苇航

(上海中医药大学科技人文研究院)

图源:网络

编辑:艾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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