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迪淼
在春天,放纸鸢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家乡的二月天,草长莺飞,杨柳拂堤,东风熏人,春意醉处,与纸鸢在一起,一上一下飞翔,也算得坐稳了春天的江山。
今年与纸鸢飞戾天的情趣相遇晚了些。先是响应家国居家防疫的号召,再是给熊孩子上网课、辅导作业,从“女娲补天”到“精卫填海”最后竟是“盘古开天辟地”,特殊的育人模式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不过,正像老祖宗说的“瘟疫生于小寒,长于大寒,盛于立春,弱于雨水,衰于惊蛰……长不了”,在全国人民从志成城的共同抗争下,疫情形式逐渐向好,春天毕竟来了。
生命里有些东西是病魔摧毁不了的,即使菌害把生活闹腾得翻了个身,每年清明放纸鸢的情结总是恒驻心间。
CFP供图。
世间的事真是看不透,以前被人嘲讽的带乡土气的老物什、老手艺,这些年一下子从土里土气、土包子升格成了文化遗产和家乡特色,土蜂糖、土狗肉、土鸡,越土越金贵,变成了可以寄乡愁的香饽饽,我家的纸鸢也是够土的,全部手工制作,而且都承留了祖母生前的土方。
祖母把风筝叫得可接地气——鹞子,在她眼里风筝就是吉祥的有生命的鸟。在我孩提时,她总是在惊蛰就早早准备了丝绢、尼龙布、塑料膜、竹篾、马纸条、洋红洋绿(柿漆)、浆糊和元书纸,然而在八仙桌边拾掇一阵子,小半天辰光,一只活灵活现的鹞子就成了。土土的材料生成精美的纸鸢,土的工艺背后常常藏着智慧的生活涵养。
“修竹取三分,排辘成斜角,尾巴长又长,起飞稳又稳”,老一辈的“口传心授”真像一根藤,一旦生成,就枝枝叶叶地流淌在子子孙孙的血脉中。
扎架子,糊纸面,绘花彩,放鹞子,从奠下的根基,不经意间烙为终生的技艺,我熟练地带着儿子和侄子们做着手工风筝。用糯米粉和水兑成家用浆糊,用韧性姣好的晚竹曲成风筝的骨架,裁一幅大小合适的尼龙布,把布糊在骨架上,镶上花边,或者系上丝带,挂上纸环再系上棉线。好嘞,风筝完工了,孩子们兴奋地呼唤着。
咦,孩子们,是纸鸢,古书说了,发出声音的叫“纸鸢”,不能发出声音的叫“风筝”。这五代时啊,有个叫李郑的在宫中作纸鸢,引线乘风作为游戏节目,后来他在鸢首以竹为笛,让风吹入竹子,声如筝鸣,叫风筝。我一边与孩子们提着纸鸢往宽阔的浣纱江堤走,一边和他们论说着。这风筝是综合活用项目,讲究平衡性,飞行力学、动力学、平衡学、工艺美学,寓教于乐,施教于实践,常常在传统工艺实践。
天空湛蓝,微风徐徐。选地,测风,提线,放线,收线,直至风筝枕风而翔飞。家乡的天底下,农人在江边修理农具,田间地头清除杂草,挖地松土,春光缓缓地在我们附近晃动,好山好水好风光。
在孩子们幸福的欢呼中,想起家乡画人明朝徐文长在《风鸢图十首》中言:“我亦曾经放鹞嬉,今来不道老如斯。那能更驻游春马,闲看儿童断线时。”春日放纸鸢,这欢声又怎能不雷动,怎能不声闻数里,心底深处怎能不喜滋滋。
都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尊佛,居住着一些非常重要的人。放飞风筝上天,祈求天赐好运,放走“晦气”,让自己或家人交上好运,让人间“消灾祛难”。
二月二,三月三,和风荡原野,风筝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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