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兵
父亲离开我整整三年了!每每当我想起父亲在世时的情景,却止不住内心放纵的情感,这一切,仿佛是昨天,仿佛生命中有一条永不止息的河流,你听,夜风下那沙沙的风声,那蓝色的海边滔滔不绝的海浪,那雨水中绵延不绝的细雨,那个冬夜纷乱的雪花,你听一切一切,仿佛还在轻轻地诉说:父亲不曾离开我们,永远也不曾离开……
父亲的一生是极其平凡的,又是伟大的。
我的父亲出生于一九三三年,听父亲讲他八岁的时候就跟随爷爷一起参加了革命战争,那时候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加之国内军阀混战,人民生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一天,作为中共地下党员,为掩护我党工作人员顺利逃出敌人的包围圈,爷爷打扮成一位放羊人和幼小的父亲一起成功地为我党送出一封机密文件,一位和爷爷差不多大的老党员摸了摸父亲的头,直夸好样的。
记得小时候,我们家很穷,我爷爷总共生了五个孩子:三个姑姑和我爸、我叔叔。
由于叛徒告密,在我父亲十六岁时,我爷爷被国民党秘密杀害了,我奶奶知道后简直如雷轰顶,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凶残的国民党是不会放过一位共产党员的,他们发誓要斩草除根,把我父亲和奶奶抓去要斩草除根,那时候我奶奶除了以泪洗面以外,毫无办法可想,倒是我父亲表现出少有的睿智和勇敢,他们把我奶奶和我父亲打得皮开肉绽,逼着他们说出我党地下工作者的名字和下落,父亲咬紧牙关,至死不肯说出一切,父亲说:“你们就别在我身上浪费口舌了,我不会说出一个字的”,最后,他们又用秤砣在我父亲腰上狠狠地砸了几下,父亲当场昏死过去,他们把父亲拖至离我们村二三里地的高粱地里,扬长而去……
不知什么时候,父亲苏醒了过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使他不得不向前慢慢爬行:四处阴风怒号,睁开眼睛,他才发现面前是一片乱葬岗,就这样他和奶奶一起一直爬到天亮,碰到我们村上的熟人,才得以解救!
父亲是伟大的,又是平凡的,那时候的父亲不得不撑起全家的重担,三个姑姑,奶奶,叔叔,真的不知道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孩子,是怎样地支撑起这个家庭重任的。那时候,人多劳少,父亲常常是迟睡早起,在那个年代,父亲是怎样地顽强地活了下来,每每想到这些,不禁泪水涟涟。
父亲十八岁的时候,娶了我母亲,我叔叔还要上学,我有四个姐姐(四姐二十岁时候死了)还有三个兄弟,总共八个孩子,但那个时候,我常常听到父亲高声唱歌,在父亲的生命中仿佛从来没有苦难二字,在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是的,对于一个凌驾于苦难之上的人,还有什么不能用歌声所能表达的呢?
父亲不识字,但他却不甘心,常常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私塾听课,没有纸笔,父亲就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笔地写,直到后来学会巜大学》、《中庸》等等。
我的更多做方式都秉承着父亲的性格、坚毅,果断、自强不息!
记得那年我和父亲一起上街卖大白菜,寒风刺骨,白雪皑皑,我冷得直打颤,我饿得不行,偷偷地跑到隔壁卖馒头那里,馋得直流口水,趁人不注意偷了一个馒头揣在怀里,后来回家路上,我终于掏出馒头掰了一半给父亲,父亲并没有表现半点的喜悦,逼着我说出馒头哪里来的,我不得不说出一切!那时候,让我惊讶的是父亲猛地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快点回去向人家道歉!”父亲拉着我走了二里路,找到那位卖馒头的大妈,从身上掏出五分钱,给了她,并让我向他道歉,直到如今,每每想起此事,我的脸上还火辣辣地疼,记得那是我有生以来父亲第一次打我!
参加工作以后,我不得不离开家乡,其它兄弟也都相继成家,父亲老了,常常忘了回家的路,但在他心中却始终念念不忘我的成长,每每我发表一篇文章父亲都到处宣讲:“我儿子又发表作品了!”而此时我的心是多愧疚,年老了我却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
直到二O一八年初四,我的堂兄打来电话,告诉我父亲不行了,我才不得不匆匆回家,当我走到家门口时,我看见我的大哥披着麻,戴着孝,我才知道父亲已经走了,我跪在父亲旁边,看着他安祥的表情,泪水哗地就流了下来,是的,父亲走了,没有来得及和我说一句话!
三年了,我每每写完一篇文章,我都会时时默念起我的父亲——伟大而平凡的人。
作者简介:
耿兵,七零后,大专文化,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九五年开始发表作品,作品散见于《作家报》,《诗刋》等一百多种文学刋物,并获全国大奖三十余次,著有诗集《永远不再忧伤》。
《巴蜀文学》出品
主编:笔墨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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