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怕冷的人。今年冬天,一进入“二九”,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母亲给做的小棉袄穿了起来。里面仅仅一件秋衣,外面罩一外套,足矣,轻便、柔软,也不显臃肿;虽稍欠时尚,但穿着舒适温暖。和羽绒服比起来,我还是更爱小棉袄,因为,那种浓浓暖意,不仅在身上,而更在心里。穿着它,走在寒风凛冽、雪花飘舞的冬天,我总能感到一股股的暖流,直沁心肺。
妻子知道我怕冷,所以今年一入冬,她就和我商量着再买一件羽绒服给我,但最终还是被我谢绝了。其实我并不缺过冬的衣服,赖赖好好也有几件,都能穿得出去。其中有一件是去年才买的,还相当好;加上单位受金融危机的影响,我一直放假在家,每月只有五六百元的生活费,相应地,家庭的经济状况也也忽然拮据起来,所以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再说了,我本人对穿戴方面也不是个太讲究的人,一般说得过去就行,干嘛非得花几百元去买那可有可无的东西呢?
去年10月份,母亲来我家小住。有一次,我和妻子又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正好母亲在跟前,当时她就说:“我看这样儿吧,那个什么服我看也别买了,干脆我给做一件小棉袄吧。反正我闲着也急得慌。啥东西也没棉花暖和,钱不少花,中看不中用的!”是的,在母亲那一代人的观念里,唯有棉花做的衣服才是最挡寒的。多少年来,她和父亲,包括我们兄妹几个的童年、少年,一直都是穿着她亲手做的棉裤棉袄,一起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虽然穿起来显得有点土气、臃肿,但就是暖和。所以,对于棉花,就像红薯,腌菜,粗粮,手工鞋等一样,则成了母亲一生难以割舍的怀旧情结。并且,她还一直有意无意地想把这种情结传承给她的儿孙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这些后辈们懂得如何不忘本、如何珍惜现有的生活。基于这种情结,在老家,母亲种着地的时候,几乎每年都要或多或少地种一些别人都不种的几乎绝种的棉花,当然少不了红薯,花生什么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儿孙们需要的时候,能随时拿出来用,而且还不用花钱。所以,在母亲那个老古董式的箱子里,常年都有母亲精心收藏的棉花。这也成了她们那代人的一种不可缺少的传统。
在我的记忆里,直到结婚以后,我还一直保存着母亲做的棉衣,在某个实在寒冷的冬天,偶尔的穿穿。但后来,在几次搬迁之中,那些东西都莫名的失踪了,所以这几年就一直没穿过棉衣。那种久违的温暖竟成了一种回忆。现在,年迈的母亲说要为再做一件,我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心里想要,但看看母亲都这个年纪了,又有些于心不忍,不想让她再费这个劲。可又一想,还是让她做一回吧!不然她会不高兴的,这样的机会必然已经不多了。老人们都这样,她想要给予儿女们的关爱,就算有些落伍,迂腐,你不喜欢,你也要欣然的接受,好像你此时正急切地需要这种给予似的,那样她才会高兴。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说好了。第二天,妻子就买来了布料。我按照母亲的嘱托,回了趟老家,从那个古香古色的柜子里翻出了一些棉花。一开始,母亲要以我要的款式、大小自己来裁剪,我就劝她说,家里也没好使的剪刀,还是我上街让人剪吧,花不了几个钱的,会来您只管缝就行了。母亲只得同意。其实,我一点也不怀疑母亲的手艺,只是不想过多地让她麻烦。母亲属于那种慢性子的人,且不善言辞,做起活来虽有些慢,但“慢工出细活”,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好地道。母亲年轻的时候,针线、裁剪的活可是在村里出了名的,隔三差五的,总有人央她帮忙。而今,母亲年纪大了,岁月的风雨无情地禁锢了她的手脚,消蚀了她的灵巧。背也有点儿驼了,眼也有点儿花了,手也有点儿不听使唤了。尽管这样,在小棉袄缝制过程中,我分明地感觉到了母亲的自信与沉稳,执着与坚持,只是手法没有了当年的干练与娴熟。
这件小棉袄,整整花了费了年迈的母亲三天的时间!一副花镜,一个顶针儿,就那么坐在床上,一针针,一线线,将一个母亲对儿女全部的爱都缝了进去。让我真真切切地领悟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那份内涵!待大功告成,母亲看着我试穿着那件不大不小、不薄不厚、合身得体的小棉袄时,慈祥的脸上盛开了幸福的笑容!
这个冬天,我几乎天天穿着这件小棉袄,穿行于寒冷的空气中,游走在纷繁的人群里。是它,伴我走过了生命最寒冷的季节!
母爱如棉,舒适绵软,质朴无华,既不臃肿,也不张扬,给人的却是贴心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