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夏天,聒噪闷热。
逢着休息日,人们总要驱车数里去乡间的农家乐,品尝可口的农家菜,在清新的田园景色里,觅得些许清凉。偷得浮生半日闲。久居都市的人,在大自然的广袤宁静中,安放自己疲惫的身心。
如今,让城里人趋之若鹜去体验的农家生活,却是每个曾在乡村长大的人,童年最寻常的一帧帧画面。
簌簌衣巾落枣花,
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酒困路长惟欲睡,
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宋·苏轼《浣溪沙·簌簌衣巾落枣花》
时任徐州太守的诗人苏轼,辖地遇大旱。诗人和老百姓祈雨,幸运的是,天降甘霖,救活了庄稼。
终于盼到下雨,老百姓瞬时安心,作为一方父母官的诗人,自是十分欣喜。
诗人去走访田舍村庄。纤小繁密的枣花,簌簌飘落,衣上洒满了落花。夏日农闲,勤劳的农妇是闲不住的。整个村庄都传来纺车的声音。村子年代久远的柳树,绿荫森森。身着粗布衣衫的人,倚着古柳,在叫卖黄瓜。
夏季炎热。诗人喝了酒又行了长长的路,很是困乏。头顶烈日行走,嗓子干渴,希望能畅饮一大碗茶水解渴。走到一户农人家,诗人轻扣门环。不用说,诗人必是被好客淳朴的乡野人家热情相待。
人一过了中年,就常怀着念旧的思绪,有时会忆起,童年的夏天。
那时,老家的后院很大,有一棵柿树,一棵枣树,一颗梨树,一棵核桃树。可能还有一棵苹果树,或是杏树。一次,我在核桃树下,仰头数满树的青皮小核桃,一不留神,手背被树上掉落的绿色小毛毛虫狠狠蜇了一下,比蜜蜂蜇了还要痛。自此,路过核桃树,远远地,再也不敢靠近。
枣树,却是极喜欢的。看枣花落了,结了枣子。枣子还是极小的一枚枚青果,不曾泛半缕红色,就急急摘了尝。没有味道,仍是觉得香甜。大抵,孩子眼里,夏天的样子,就是一枚枚可爱的小小果子。
江南的夏天,另有一番旖旎清丽的韵味。
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
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宋·周邦彦《苏幕遮·燎沈香》
独在异乡为异客。暑日漫长,诗人思乡尤甚。点燃一炷沉香,缥缈的香雾,消散了些许暑热。雨后的清晨,鸟儿齐聚屋檐下叽叽喳喳,舒展歌喉,以示放晴的喜悦。
荷叶上的雨珠,在夏阳下渐已蒸发。荷叶被夏雨洗过一般,清亮圆润。晨风初起,荷枝秀挺,荷花亭亭玉立。
故乡遥远,何时能归?家乡在江南吴越的钱塘,如今客居京城汴京。故友可忆起?那年的五月,曾在一起泛舟。梦里,小舟轻渡,久违的西湖荷圃。家乡,是每个人心底最深的眷念。旧时光,似清风,不经意间就萦绕在脑海。
小时候的夏日,好似没有现在这么热。许是,屋后的小水渠,青翠无边的庄稼,给盛夏带来了凉意。农家就地取材,有天然的冰箱。西瓜在清澈沁凉的小水渠里浸上一会,外婆切开,每一牙都是冰甜清爽。院子有口水井。每到夏天,外婆吊个竹篮,馍馍花卷包子放里头,盖上净白的棉布,搁几天都不会坏的。水井里冰过的馍馍,凉凉的,更有一丝甜甜的味道。
童年的夏天,是凉爽的,有静气。哪像现在的夏天,除了热,还是热,如今的人,好像也添了浮躁。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宋·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乡村夏夜,明月清晖洒在树枝上,月影轻移,枝上的鹊扑闪着翅膀飞向天空。已是夜半,清风拂过,蝉鸣声声。农夫在稻花的清香里,惬意闲聊,期望丰年有好收成。蛙鸣此起彼伏。
月朗星稀。山前,有星星点点雨飘落。熟悉的茅舍依旧在山林边,山路转弯的地方,溪流小桥忽然出现。
有鹊飞蝉鸣的灵动,亦有星子山林的静谧。诗人词里的田园夏夜,清新秀丽。
喧嚣的现在,宁静的夏天,已是人们心心念念的桃花源。
作者:童话。北方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