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农耕泽泽,吴牛耳湿湿。
农功何崇崇,农事常汲汲。
冬休筑陂防,丁壮皆云集。
春耕人在野,农具已山立。
房栊鸣机杼,烟雨暗蓑笠。
尺薪仰有取,断履俛有拾。”南宋陆游《农家》节录
初衣解诗:陆游出生在北宋,然而两岁的时候,北宋就灭亡了。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呢,享受太平盛世的百姓一夜之间,国君被金朝虏去,盛世戛然而止。人民仓皇逃难。这样的人口大迁徙,充满了乱世的艰辛离合。
陆游虽然不谙人事,但是也从长辈的愤懑忧伤,感受到了亡国的沉痛和耻辱。四岁之后的陆游虽然成长在南宋,但是收复北方,振兴国家的使命感一直贯穿了他的一生。
当时南宋朝廷有着自己的打算。以大地主阶层为代表的官僚,不愿意打仗,而皇帝受制于这些权臣。南宋在金国的武力高压下,不愿意主动挑起战争。但是妥协的结果不是卧薪尝胆,而是打压消磨了爱国人士武力捍边的激情。
陆游的一生可以分三个阶段。第1个阶段就是年轻的时候努力进入仕途,想完成父辈和自己的理想。本来29岁就可以进入仕途的陆游为秦桧所嫉恨,指示主考官不得录取陆游。直到秦桧死后,33岁的他,才进入了官僚体系。
第2个阶段就是33岁到54岁20年的仕途生涯。这20年中,陆游仅有一次,参加过军幕府的工作。但正是这短暂的经历,让他的一生的激情都得到了释放。他渴望金戈铁马,为国而战。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个短暂的阅历。陆游不属于南宋的上层官僚,他对国策的影响力非常有限。可以说这20年的仕途生活,给陆游最大的阅历是真实的山水和人民。
第3个阶段就是54岁之后,陆游大部分处在清寒农家隐居状态,直到85岁离世。但是漫长的30多年的农村生活,不但没有磨灭他爱国心,反而升华了他朴素共民的思想。但这种思想不是一种消沉,反而是在艰苦中磨砺了坚强永恒的爱国心。他逝世之前留下了著名的示儿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有人会认为陆游有20年的为官生涯,而且晚年之后被朝廷诏回,主修过《两朝实录》和《三朝史》,一定回乡是一个大地主。但是有一个历史小故事揭露了陆游的清贫。当时在浙东做官的绍兴知府辛弃疾,去拜访已经79岁高龄的陆游,却发现陆游住宅简陋,心下委实不忍。多次的提出帮他重新修建房子,但是陆游都拒绝了。
那么陆游晚年的生活是怎样的呢?不谈多的,陆游晚年关于“春耕”的诗,就留下了44首之多,这仅仅只是他的农村诗作的极小的一部分。在这些诗里我们可以看到,老年的陆游从事着农耕,可以看到他买黄牛,和自己的儿子一起下田,对农村的生活,有着细腻而乐观的描写。与此同时,他也并没有忘记读书。但是他回顾这一生,却劝儿子仕途思退。
“更祝吾儿早思退,雨蓑烟笠事春耕。”陆游《读书》
“七十年来乐太平,白头父子事春耕。”陆游《风雨》
这一方面自己努力的想为国家做事,另一方面却劝孩子回家务农,就看起来非常矛盾,但是实际上并不矛盾。
由于北宋的灭亡,大量的北方人口到了南方。而当时中国的很多南方都属于没有被开发的地带。但是大量的移民和技术到来之后,人们大量的开荒种田,新建各种水利设施,而且南宋对于农村的开发和管理非常的重视,农具改良,集约化治理田坝,开垦梯田,精耕细作,再加上南方温暖湿润,使粮食的产量都达到了空前。所以有”苏常熟,天下足“的美称。
而陆游所居住在的农村浙江绍兴,经过了几十年的无战乱发展,形成了蓬勃的农业生活。
那么在这一首陆游的农家里,我们可以看到南宋时期的春耕状态。
“吴农耕泽泽,吴牛耳湿湿。农功何崇崇,农事何汲汲。”这是写的春雨春耕,那田地都是滋润的,那牛的耳朵因为春雨和出力,都是湿的。务农是件多么崇高的事业啊,而春耕是这样的紧急!
“冬休筑陂防,丁壮皆云集。春耕人在野,农具已山立。“这说的是在冬天修建的水坝和水渠边,年轻的汉子们都聚集在一起。他们在做什么呢?
原来,他们都在春耕的土地上,而身边的各种农具都像山一样堆着。那么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现象呢?就是集体集约化生产。也就是说在春耕的时节,大家一起来,并非是单家独户的生产,而是大家一起一片的互相帮忙,以求得在最短的时间,把握时间,完成春耕。其实这个场面想一下都是非常的壮观的。冬天大家一起修坡,春耕季节大家一起下田,蔚为壮观。
“房栊鸣机杼,烟雨暗蓑笠。”与此同时,桑蚕纺织在每家每户里进行,那是妇女的工作。所以听得见女人们房间的机杼声,看得见男人野外的烟蓑雨笠。这是忙碌的春耕时节,这是辛苦而热情的农民。
而且陆游非常喜欢这种生活,认为这就是民本,也是国家的根本。因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业大国,是要从土地里满足人们的生存的。
陆游虽然仕途坎坷,但是他活了85岁。晚年的农村生活,不但是磨砺了他的意志,也锻炼了他的身体。这也是他一方面忧国忧民,另外一方面也想劝自己的儿子,回到最亲切的田园中来。
陆游并不富有,可以看看他晚年的生活。虽然朝廷也有一些补助,但是他居住在农村和别人一样的房子里,在风调雨顺的时候,也和村人一样的,去商量着买两条牛回来。他的长寿,是因为他终生不废两件事,一件是耕作,一件是读书。
但是有意思的是,他劝儿子二选一,却是从事农业。这大概是一个父亲最接地气的慈爱了。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