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谌赞雄
时间过得真快，再过两周就到清明了。去年此刻，弥留之际的母亲还挂念为父亲祭扫，而今已天人永隔。2021年3月26日，报岁兰花开时节，87岁的母亲绝尘归仙，与阔别十年的父亲在九泉永聚。近日，全家商量一起去二老墓前祭扫，清明家祭，追思故人，对双亲的思念更加强烈。养育深恩,春辉朝霭。报之何时？精禽大海。今日以文遥寄哀思，感怀慈母恩德，愿母亲九泉有知。
一年来，多少次睹物思人，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已深深烙印脑海。家中陈设依旧，往事历历在目。闲暇时母亲莳花弄草，煮水烹茶，父亲侍养过的报岁兰在母亲照料下，依旧花开花落，花落花开。父亲生前最爱的一把摇椅依然摆放在阳台，那里兼书房、花房和茶室，父亲去世后成为了母亲的最爱。冬日阳光灿烂时，母亲喜欢依偎在摇椅上，看会儿报纸，眯会儿觉，任凭时光流淌。一年来，多少次梦见母亲，音容笑貌一如生前，儿女满堂，孙绕祖膝，天伦之乐仿佛依旧。然而，醒来不得见，悲怀难禁，久久不能入睡。每当此时，我也喜欢去阳台给花草浇浇水，躺一躺那把摇椅，翻一翻父母亲看过的书，那些回忆如兰花般清新淡雅。“夜雨潇湘灯火昏，清明时节鹒声闻，伤魂最是家千里，泪看高堂少一人。”想起这首诗，对母亲的思念就如同涟漪层层泛开。
母亲的一生，是操劳的一生，慈爱的一生，默默奉献的一生，施懿范于家室，献和顺于长幼，修宏德于睦邻。母亲为家庭含辛茹苦，克勤克俭，上下操持，无微不至。母亲尤爱干净，勤拾掇，勤扫除，家里家外永远井井有条，窗明几亮一尘不染，其间辛劳，难以备述。母亲年轻时候非常漂亮，尤爱美，穿衣搭配永远清清爽爽，风度优雅，家里有一张老照片，母亲长长的辫子搭在肩膀，面对镜头，落落大方，笑靥如花。母亲对待儿媳偏袒爱护，几十年从没一句重话，从没“红过脸”，一生与儿媳关系融洽，亲密无间，常常一起逛街、散步、看电影、聚餐，让做儿子的我十分欣慰。母亲对待邻居温良恭让，宽厚亲仁，支宾接客，笃义明礼，古道热肠，乐善好施，一生中结善缘无数。
母亲早年毕业于中南银校，几十年服务于金融系统，兢兢业业，尽职尽责，于中国农业银行荣休，可以说母亲亲历了中国金融改革的辉煌历史。我也是耳濡目染，尤为热爱金融事业，所幸传母亲之志，职业生涯都在金融系统工作，母亲常常对我点化教育，遇到难题时，母亲总能帮助我从大势大局看问题，启发我找准突破口。记得1998年左右，我有机会从人民银行到金融机构任职，那时正是金融改革整顿和金融秩序重建时期，大量金融机构面临停业撤销，很多亲戚朋友都劝我不要放弃人民银行的“铁饭碗”。从金融监管到金融经营管理转变很大，我心里也没有底，唯独母亲坚定支持我，知道我的性格更加适合市场化机构，鼓励我直接面向金融市场创造人生价值。工作懈怠时，母亲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言辞恳切地给我讲述国家金融改革波澜壮阔的历史，为我开拓思维，指点迷津，我想这就是我最初的“学史明德”。职务晋升后，母亲总是叮咛我，要清正廉洁，清白做人，干净做事，教育我廉洁才能平安，引导我系好人生第一粒扣子的人便是母亲。
母亲尤其重视教育，言传身教，以德启慧，一生悉心传承家风家教。与军人出身的父亲严苛教导不同，母亲的教育春风化雨，循循善诱，平凡而伟大。上世纪70年代初，在我少年时代，为了培养我的音乐素质，在家庭经济条件不太好的情况下，母亲花四十六元钱，在江汉路文体商店买了一把小提琴，并送我去湖北艺术学院（今武汉音乐学院）进修，多少次悄悄到湖艺看我练琴，看到学院食堂伙食不好，又带我去校外吃北方饺子，改善伙食……高中学习迷茫的时候，母亲对我也不急不躁，轻声细语给我讲述她年少艰难求学的故事，犹记母亲夜傍孤灯陪伴我学习备考，稍有进步就喜上眉梢，给予我温暖与鼓励。现在想来，我性格中的温良来自于善良仁爱的母亲，性格中的坚强来自于刚毅正直的父亲，是他们成就了现在的我。我的母亲是一个平凡的母亲，但她从未停止爱我，教育我成人成才的愿望是那么强烈，作为儿子，我想，接受母亲的平凡，是一种孝道，也是一种感恩。
母亲热忱的爱，无私的奉献，不倦的教诲，使我受益终身。母亲善良、宽厚、清正的品格，都潜移默化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深深地触动我，感染我，指引我，让我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世界的美好，让我懂得感恩，懂得宽容，让我热爱金融，勤奋工作。有了母亲这盏永远亮着的灯，我的事业、生活才能更加行稳致远。母亲是平凡的，更是伟大的。母亲的养育教诲和大德大恩，山难喻其高，海难喻其深。
人生终有一别，只是我始终没有做好离别的准备，母亲已远去，现在才深刻理解“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此刻我只能托付清风明月，将无尽的思念捎给母亲，愿我们来生还是母子，我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母亲，加倍补偿对母亲的爱。母亲和父亲也终于九泉团聚，我想，此刻你们一定很幸福，那里没有病痛，没有忧愁，没有烦恼，那里四季如画，那里阳光灿烂，微风拂面，欢声笑语。在那里你们继续相濡以沫、伉俪情深、永远相依。
《诗经·小雅·蓼莪》曰：“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唐白居易《慈乌夜啼》曰：“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古往今来，对母亲的思念大抵相通。今日只言片语，以诉衷肠。愿父亲和母亲九泉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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